长公主 第195节 (第2/2页)
“殿下……”苏容卿仰头看她,“这不重要。”
“如果它不重要,”李蓉笑起来,“你回去,同我一起辅佐川儿上位。”
苏容卿目光骤缩,李蓉观察着他所有表情的细节,她蹲下身子,仰头看着苏容卿:“当年你不是说,入我公主府,结草衔环,生死以报吗?苏容卿,你要毁约吗?”
“不……”
“那你同我一起辅佐川儿登基,又怎样呢?”
“殿下,李川,他杀了我全族。”
“可如今他什么都没做,”李蓉紧追不舍,“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你我都是重生而来,许多事我们可以避免。我们一起辅佐川儿登基,你当你的苏家主,这一世你可以好好的,我可以为你做媒,让你娶一个喜欢的姑娘。有我在,川儿不会对世家做什么。你不必忧虑太多,”李蓉声音温和,“我们一起,让川儿成为帝王,然后我们就可以好好……”
“不会好好的!”
苏容卿终于忍不住,他抬起手放在李蓉肩上:“殿下,您不必管了,您就回去,带着裴文宣离开华京,一年之后,我接您回来。”
“回来看川儿登基吗?”李蓉问得满怀期待。
苏容卿再也控制不住,暴喝出声:“他不能登基!”
吼完这一句话,两人再也没说话。
苏容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没敢抬头,双手放在李蓉肩上,低着头,微微喘息。
李蓉看着苏容卿,面带悲悯。
“说了又怎么样呢?”李蓉声音很平静,“上辈子的事了,你以为我很在意吗?宫廷之中,谁背叛我都无所谓,我不会伤心。”
“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当年我肯定是中香美人的毒,否则你不会用香美人的解药,而苏容华死后,知道香美人配方的不过三人,你,裴文宣,还有……”李蓉觉得那两个字格外艰涩,她好似费尽一生力气,才说出那两个字,“李川。”
“如果不是你,不是裴文宣,那还有谁呢?”
“容卿,我不是养在屋中的金丝雀,我能经风雨,也看过天高海阔。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殿下,你抬头看我,告诉我,”李蓉看着他,声音温柔,“是谁,杀了我?”
苏容卿没说话。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李蓉耐心等着他。
好久后,苏容卿终于开口。
“所有人。”
李蓉愣了愣,苏容卿握着她肩头的手轻轻颤抖,他抬起眼,看向李蓉:“是我,是李川,是我们所有人,一起杀了你。”
山洞之外惊雷乍响,苏容卿满脸是泪,但他却好似终于放下了什么,笑得格外欢畅。
“所以殿下,您知道为什么,哪怕重来一世,我都不可能让李川登基了吗?”
“您知道为什么,明明我重生了,我回来了,我好好的,我还是个男人我却要眼睁睁看着您另嫁他人了吗?!”
“我不想争吗?我不敢争吗?我争不赢他吗?!都不是!”
“只是因为,”苏容卿声音放低,他笑着看着李蓉,“我没资格。”
“我和李川这样的人,都只配活在地狱里。”
“我该死,李川,”苏容卿眼里仿若长满了荒草的坟场,“也不该活。”
第159章真相
“大人,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吧。”
闪电伴随着大雨一起出现在天幕,照亮了山崖上攀附着的两个人。
赵重九和裴文宣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湿,两个人身上都绑着麻绳,背上背着装有了常用救命药材、绷带、火折子等物品的包裹。
裴文宣安排好所有事宜,吩咐人从外面入山进崖底后,便让人准备了麻绳,执意要自己下崖。
从校场绕外围平稳入崖底,至少需要一夜时间,如果直接攀着山崖往下,中间不停歇,两个时辰不到便可到达崖底。但因为没有这么长的绳子,中间需要许多绳子打结绑着人下去,这样一来,一旦绳子上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攀崖之人打滑坠落超出绳子支撑的力道,都极为危险。
但裴文宣不放心其他人下崖,他怕他们不上心,怕他们不够机敏,怕他们中间有人是叛徒,在这种生死关头,裴文宣不放心把李蓉交给任何人。
于是他由赵重九陪着,一起下崖。
他们从崖顶一路攀爬而下,虽然是看不清底的高崖,可裴文宣手落在石头上,踩在崖壁上,感觉夜风呼啸而过,听着石子坠落下去听不到底的声音时,他反而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定。
他走在李蓉走过的路上,如果李蓉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那么,他也走在这条绝路之上。
于是他从入夜开始往下,他下崖的速度掌控得很均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仿佛是把感情全部抽取出去,精密计算着,下一步,该踩在那一块石头之上,下一次,手该在什么时候放开。
爬到一半,他手上已经被石子碾得全是伤口,早破了皮。
但他面色不变,赵重九看他的模样,虽然看不出什么,还是忍不住提醒:“大人,可以稍作休息。”
“我很好,”裴文宣重复着,“我无妨。继续。”
说着,他便将脚往下,踩到下一块石头上。
刚刚踩上石头,那石头承受不住他的力度,猛地散开,他整个人顺着崖壁直直划下,尖锐的石头摩擦他的衣衫,在他皮肤上划割出火辣辣的伤口,绳子快速下滑,上面人惊得几个人赶紧一起抓住绳子,赵重九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大人!”
裴文宣没有说话,在他快速坠落时,他狼一般观察着整个崖壁,然后骤然出手,一把死死拽在他早观察好的一个凸点,稳住身形之后,他轻轻抬头,冷静得完全不像第一次攀岩之人:“我无事,继续。”
他不会死在这里。
李蓉生死未卜,他绝不会死在这里。
裴文宣循崖而下时,山洞之内,闪电的光映照在苏容卿脸上。
李蓉看着他,她什么都没说,她面上没有一点改变,好像这是她早已接受、理解、认可的、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