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5 第 735 章 (第2/2页)
秋意泊连忙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赵指挥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人把他带走关进了牢房,秋意泊从平日里看就是个心大的,回去先狼吞虎咽了牢饭,紧接着就猫在墙角作出一副恐慌的样子顺便睡觉。牢饭是两个高粱馒头加一碗水,别说,这高亮馒头刚蒸出来,香喷喷的,也不是很刮嗓子,刚好秋意泊昨日吃了顿山珍海味,吃两个馒头居然还觉得挺好吃的,半点没有勉强。
锦衣卫这位指挥使人居然还不错——一顿杀威鞭对那些权贵人家的子弟而言,其实只能算是个皮肉之苦,权贵世家的子弟自小吃得饱足,身体远比一般缺衣少食的人强健,背上有了伤口,回家也不缺医药。但老百姓就不同了,也就是这十来年风调雨顺,否则这高粱馒头都得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好东西,那会儿只要饿不死都算是好日子,药?什么药?生了病受了伤熬得过去就熬,熬不过去就死。
隔壁牢房是个锦衣公子,秋意泊认得出来,这人昨晚就在,既然昨晚没走,说明这人应该就是谋反的那个。秋意泊见他面上死气已显,可能命数就在这几日了。他有些好奇,偏偏也不好多问,只能坐着等。
大约半个时辰后,牢中有了动静,似乎有人走了进来,秋意泊半偏着头看去,就见居然是平南郡主。平南郡主换了一件大红洒金的裙子,头戴金饰,一看就知道是入宫朝见的大衣裳,一旁还跟着个老太监,手中捧着圣旨,后头还有锦衣卫跟着。
她走到隔壁那牢房前,红唇微动,带着一点笑意道:“周文清。”
那人抬起头看去,沙哑地说:“原来是平南郡主,郡主有何要事?”
“自然是来杀你的。”平南郡主一手微抬,示意他看一旁的老太监,老太监谄媚地躬了躬身,平南郡主道:“圣上怜悯你祖上功绩,只杀你这一脉……周文清,我倒是有一件事好奇,算起来我也没得罪过你,你克扣我的军饷做什么?你知道那段日子克扣得我都跟着吃糠咽菜了嘛?”
周文清平静地说:“郡主大义,周某钦佩,只是各位其主,不得不为罢了。”
“我不明白的是你为的什么主。”平南郡主嗤笑道:“我一个女人,不怕大言不惭,以我之能,我平南后大可挥兵北上,这天下说不得也能落到我家头上……但我没有。我想,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为我一己之私祸害我雁朝黎民百姓民不聊生,十室九空,何苦来哉?”
“郡主乃是皇家贵胄,自然不明白我等贫贱之躯所苦。”周文清道。
“放你娘的狗屁!”平南郡主骂完,眉间流露出几分讥讽之意:“周郎君勿怪呀,你周家钟鸣鼎食,世代簪缨,论起来,王、秋之下,便是你周家,怎么就成了贫贱之躯了?这话叫我老云家的听着心酸呐。”
秋意泊也好奇这事儿。
周文清道:“我早已与周家划清界限。”
平南郡主冷笑一声:“怎么?你一出生就享受着锦衣玉食,等到你犯事儿了就跟周家划清界限了?要真这么好划清界限,那诛九族这规矩早就不成型了。”
平南郡主又道:“周文清,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老实交代出你主子是谁,你老父老母还能保得下来,你的家族还能保得下来!”
周文清淡淡地说:“郡主不必唬我,无论我如何做,周家都保不下来,不光我周家,秋家,王家,张家,谢家……早晚都是这位陛下的囊中物。”
“郡主也不必着急,你手握兵权,威名日盛,听闻南地只认郡主为君,郡主家中这么着急给郡主商议婚事,大抵是宫中已有叫你入主中宫的意思,待郡主成了笼中鸟,就该轮到吴家了。”
“郡主如今连张博文那等废物都愿意嫁,应该是没有谋反之心,可惜,君心难测,郡主便是皇家血脉,大抵也只能保得一己之身罢了。”
秋意泊扬眉,好家伙,他之前看那些贪官污吏死得那么离奇就知道当今皇帝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现在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经过了十几年的风调雨顺,国库充盈,又刚好有了平南郡主平了外乱,就打算趁着这会儿左右无事来中央集权了。
老一套,谁有威望权柄就打谁,首当其冲就是各大世家。世家与皇室本来就是互相制衡的,世家等着皇室孱弱就夺权,皇室也在等着卸磨杀驴——左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看谁棋差一着了。
是人都有野心。
当年是秋澜和与泽帝合纵胜天下一招,澜和叔与他又胜泽帝一招,如今又不知道是谁胜过谁了。
平南郡主轻笑道:“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你来说?圣上能不能叫我入宫那是他的本事,我入不入宫那是我的本事,说来说去,我依旧是皇家血脉,我们两个谁输谁赢,云家都不吃亏,于天下亦不吃亏,周郎君,你意图谋反,可对得起当年入朝在天地坛下许下之誓?”
周文清垂眸:“蝼蚁尚且偷生,如今我已败,郡主还请宣旨。”
老太监看向了平南郡主冷艳的侧脸,见她微微颔首,便轻咳了一声,颁布了旨意,随着一杯毒酒入腹,周文清气绝身亡后,又有锦衣卫上前在他心脉上补刀,确保他已死亡。秋意泊看得仔细,左中右胸都补了一刀,除非这人心脏长在肚子里,否则这绝对是活不下来的。
平南郡主沉默地看着,红唇勾勒出一点讽刺的笑意:“赵大人还真是仔细。”
“应当的。”赵指挥使冷冷地说:“今日郡主所言,我会如实禀告圣上。”
“我敢说,就不怕皇兄知道。”她转身欲走,却看见了秋意泊,她指着他问道:“这是谁?”
一旁锦衣卫道:“这是个木匠,今日去了探子家中,形迹可疑,这才抓回来的。”
平南郡主轻笑道:“锦衣卫可当真是好本事……那怎么还留着?”
赵指挥使说:“锦衣卫办事,不劳郡主挂怀。”
“只不过是看你们累得慌罢了。”平南郡主脚步轻移,裙摆在脏污的地面上摩挲而过,发出细微的响声:“锦衣卫办事,那自然是仔细,只是害怕你们大牢不够关罢了……本郡主一介女流,金尊玉贵的养大,结果等到大了不得不在外杀敌,吃苦受罪也就罢了,你们在里面一个劲的祸害百姓,这是什么道理?”
“为圣上办事,仔细是应当的,小题大做抓些个百姓回来……怎么,回头对着圣上好交差?”平南郡主笑道:“不如直接杀了,等到圣上什么时候想起什么事儿,就提着人头说这就是祸首已经处决了,你看本郡主这办法可好?”
赵指挥使眉目不动:“郡主说笑了。”
“你敢不敢那是你的本事。”平南郡主的声音远去了:“我呀,还得去皇宫给圣上复命,我这般娇弱的女子,皇兄一个劲的叫我来做这些事儿,也不怕吓坏了我。”
……
当夜秋意泊就给放出去了,回家的时候经过李家,感知到里面还有人,应该是锦衣卫在这儿蹲守,秋意泊摇了摇头,将涂朱留下在家中装病,自己则是回了王家。
却邪见他回来,顺从地跟着他站着,秋意泊点了点他的鼻尖:“别这样跟着,小心吓坏了别人。”
说真的,就却邪这样顶着一身红衣,眼珠子还通红通红的,不声不响亦步亦趋的跟着人,叫来往的婢女看见了九成九以为是闹鬼了。
却邪有些委屈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点了点桌面,“给我研墨。”
这个却邪会,拿着墨条挽着袖子就开动,秋意泊想了一会儿事情,突然意识到却邪的袖子在眼前晃动,不禁一笑——这可真是红袖添香了。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吹了吹,墨干后便被他封入了信封,却没有吩咐人将它送出去。
雪白的信封在晕黄的烛光下也染上了一层暖意,在他指间缓缓转动着。
论理,这一封信,不该送出去。
他秋意泊已经是个‘死人’了,哪怕如今顶了什么谢道染、王道染……他的的确确是个‘死人’了。这等一个弄不好就牵扯王朝更替的大事,以因果计,这一封信送出去,他应该会死。
可是他就是很好奇,他会不会死?
秋意泊抬眼看向却邪:“却邪,你说,这一封信我该不该送出去?”
却邪懵懵懂懂地说:“想送,就送。”
“会死呢?还送不送?”秋意泊低眉浅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却邪侧脸仔细想了想:“……我死。”
他强调道:“我替你死。”
秋意泊笑了起来,他随手一抛,雪白的信封便化作了一只蝴蝶飞出了窗外,他摸了摸却邪的脑袋:“哪里舍得要你死?”
哪有这么容易就死?
让他看看,合道之境,到底有多自由吧。
秋意泊抬眼看向沉黑的天空,他知道在天空之上,蕴藏着无数法则,法则之上,还有无形却掌控万物的天道。
合道合道……天道,可否掌控?
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