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声夫君 (第1/2页)
太医在二更时分离开理国公府。
“奶奶只是近日受累受惊过多,又思虑过重,在今日一齐发出来,故有此病。但奶奶素来身体强健,烧退了就不妨了。”
他留下医嘱:“可若再有几次,恐就于寿元有碍,也未可知。今后还是善加保养的好。”
着管家送走太医,理国伯抬脚便要踹向儿子!
都是他让明达受累操心!
“他老爷!”
张老夫人拄着拐杖喝止他:“媳妇病着,你打孩子有什么用?倒不如叫他守着,还比旁人便宜又有用!
你若把孩子也打出个好歹,又要家里乱成什么样?”
“是啊老爷!”何夫人忙过去把丈夫拽开,“就让从阳守着吧,咱们先伺候老太太回去安歇。”
母命在上,理国伯只得作罢。
他又恨恨骂了儿子两句,才与夫人侍奉母亲回房歇息。
温从阳只能到卧房去守着纪明达。
只怕纪明达不愿意醒过来就看见他。但这也没办法。他忍着,纪明达也就忍着吧。
何况她最孝顺,应不会对长辈的吩咐有什么不满。
温从阳靠在床边椅上,对着灯光百无聊赖抛起药瓶玩。
他听见了纪明达难受的哼声。
“去给你奶奶换块凉巾子。”他只盯着手里的药瓶命丫头。
一个丫头忙上来服侍,手才碰到奶奶的额头,却见奶奶说起了梦话。
“温从阳y那丫头连忙收肩缩手,心里惊悚:奶奶竟会在梦里喊大爷的名字吗!
温从阳也愣住了。
他不由站起身,走得离纪明达更近了些。
她平日只见端庄的双眉紧皱,再次开口,说出一声:“二妹妹温从阳抬手,示意丫头下去,又让所有人都滚出去。
那丫头忙站起来,拉着另外两个一起跑出了卧房。
虽然服侍不好奶奶是罪过,可若见了大爷对奶奶发疯又不知怎么样,她们更不敢听奶奶梦里的话!
左右王嬷嬷去看着熬药了,奶奶这里,再是罪过也是大爷先受罚她们先顾紧自己的好。
三个丫头关紧了卧房门。
都是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孩子,却谁也不敢多起一点好奇心。
卧房内。
纪明达的梦显然还未完,温从阳等着看她还能说出什么。
过了许久,约有半个时辰?当温从阳以为,开始听到的两声都只是幻觉时,纪明达又发出了声音。
“崔珏!”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对这个人咬牙切齿,显然在意至极,“崔珏,你竟敢、你竟敢”
崔珏?
温从阳沉下脸。
他已经娶了二妹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纪明达梦中?
他竟敢什么?
纪明达不是不想嫁崔珏吗,又怎么会如此在意她这妹丈?
可纪明达话不说全,温从阳只能继续等待。
直到月落日升,天光微明,纪明达才第四次开了口。
“祖母”她眼角落下一行泪,又焦急地唤,“娘啊娘”
一缕晨光照在温从阳后颈。
屋内亮起来了,他却并未有任何日出朝阳的喜悦。
熬了一整个夜,他仍目光炯炯注视着纪明达。
她这样一心只有她那无赖难缠祖母的人,生病之时,竟也还会想起亲娘吗?
那为什么从前徐老夫人为难姑母时,她都视而不见?
握紧了手中药瓶,温从阳“嗤”地一笑。
难道,他还在对这个人有什么期待吗。
纪明达昏昏沉沉吃了药。
吃药吃饭已经用尽她全部力气,她无心去管身旁都有谁。她头疼得像要裂开,昏睡过去前,却仍忍不住细想那两个梦。
原来二妹妹是和温从阳一起去的北疆。
这倒也不算什么。妻随夫上任原是寻常,只是放在二妹妹身上颇有些让人惊异罢了。
不过,二妹妹不得外祖母和舅舅的宽容,宁愿随温从阳去边关,倒也合情合理。
可崔珏,为什么定要外放去北疆?
他一个文臣,到了苦寒之地,即便将诉讼刑狱办得再好,也立不得军功封不得爵位。何况他探花翰林出身,想要外放,什么富庶之地去不得,为何非要在边关局势紧张时去北疆?
还是偏偏挑在祖母病重之时!
她与她的家人在崔珏心中便这般不值一提吗!那他为什么会对二妹妹动心!
纪明达难受地捂住了额头。
她听见身旁不知是王嬷嬷还是外祖母在说着什么,但她听不清一个字。
她也不想听。
她只是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还有,她最在意的是:
梦里,崔珏到底欠她一件什么,让她能直接以崔珏的官位做交换?
崔珏最后,有没有去成北疆?
真让他到了北疆,他是不是会常见到二妹妹!
他们会怎么样!!
纪明达放弃思索,试图继续入梦,将那一句话梦得完全。
但接下来入她脑中的,便只有一望无际的混沌。
那些梦仍如神迹,来无预示,去无踪迹。
纪明遥在车上饱睡一觉。
睁眼,车已到崔宅大门,是崔珏叫醒她的。
给她理了理鬓发,崔珏问:“夫人是自己下,还是,我抱下去?”
纪明遥陷入思考。
三天前出发时还不到凌晨五点,她睡得很熟,怎么出门的完全不记得了,总归应是被崔珏直接从卧房抱上车的。那,二门外的人应该都看见了大哥和嫂子更不会不知道。
所以,按理说,这次再被抱下去,所有人都不会太新奇但她现在醒着哎!
万一抱到半路,迎面遇见嫂子甚至大哥,她是该装睡避免尴尬,还是赶紧从崔珏怀里跳下来问好,还是,就在他怀里问好?
哪一种都不对劲啊!
就,还是自己下吧。
两天没怎么走路,崔珏又每天按时给按腰按腿,腰酸腿疼都好得差不多了!
裹好斗篷,纪明遥下车,扶着崔珏站稳,便叫青霜去正房给嫂子报信,他们先回房洗澡更衣。
她洗得慢些。出来时,崔珏已在临窗榻上写好一封拜帖。
是给松大儒的。
他们在庄子上已商议好,回来有三家人一定要在婚假内过去拜会。
第一位,便是在崔、纪两家婚事中做过媒人的当世大儒松先生。
第二位亦是媒人,便是嫡母的舅父,他们的舅公,现任户部张尚书。
不管这两位是否会见他们,他们主动拜望的礼数一定要足。
第三位便是舅父云家,已是崔家现今于世上血脉最近的亲人了。
而其余故旧长辈,似吏部于尚书、都察院苏御史等,一则,辈分不如前两位高,二则,关系不如舅舅家里近,只能于婚假后再逐一拜访。
诸位同辈的亲友、同僚便寻机再相会。
握住夫人,请她坐在身边,崔珏解释:“太公近两年行事越发随性,且不知他老人家何时有空闲,
是以我写下‘随时恭候传唤’,或许出门的时间夫人会不大喜欢。”
他将拜帖转向夫人,请她看还有何可以补充之处。
纪明遥只略看一眼拜帖,便笑说:“二爷放心,哪怕松先生现在或半夜说要见,我也能立刻换上衣服出门。”
再懒,再不爱出门,轻重缓急她还是懂得。
这位松先生不但是先帝之师、当今大儒、学界泰斗,还是崔珏曾祖的至交好友,对崔家兄弟多有照拂教导。
松家与崔家亦为世交,所以崔珏只按辈分称他为“太公”。
这是位亲曾祖一般的长辈,当然不能疏忽。
崔珏便令将拜帖速速松去松宅。
松太公不受官职,其夫人与独子俱已亡故,只余其孙正任国子监祭酒。故此,松太公居住的房舍只称“宅”,不称“府”。
两人开始写第二封拜帖。
“舅公家里我还算常去,一年里太太总要带我们去几回。”纪明遥笑说,“舅公舅婆和诸位婶娘都还喜欢我,我和他家二姐姐最好!可惜,二姐姐去年嫁了魏布政家,才成婚两个月,魏布政就外放到广东去了。再见也不知是三年后,还是五年后了。”
崔家则与张府往来甚少。
纪明遥一面说着,崔珏已用她的口吻写成草稿,请她斟酌。
他的文法,纪明遥自然没得挑。崔珏确认无误,才正式誊抄至拜帖。
他又很快写成给谢家舅父的拜帖,亦是先给夫人看过再誊抄。
今日是四月十七。定好四月二十日沐休去张府,四月十九去云家,松先生处何时传唤便随时过去。
而四月二十一日,纪明遥就该继续查旧账了。
崔珏昨天还说,四月二十五日是苏御史夫人的六十大寿,苏府早把请帖送来,崔家所有人都该到场。
虽然崔氏集团内部氛围和谐友爱,外部环境大体良好,工作内容不算烦难,未来形势整体光明,
纪明遥还即将出任分公司总经理,做一把手,她也只想在最后的假期里再躺一躺“奶奶,二爷。”春涧在门边报,“大奶奶派人来问这里方不方便,想过来说几句话,还说二爷和奶奶才从城外回来,必然劳累,不必过去。”
“去说方便。”纪明遥只能再坐起来。
她叫人进来,换了身衣裳,又多戴一根点翠珠钗。
她猜不到嫂子要说什么事,便问崔珏。
崔珏亦无头绪。
左右嫂子一时半刻就到,纪明遥先不多想了,和崔珏到东间书房等候。
夫人的书架崔珏已大致看过,其上的书约有三成他已读过,还有三成全是话本,另外四成,是他虽未读过,从前亦不甚在意,现下却或多或少都有兴趣的书,只尚无时间翻阅。
最内侧的书架里,还有几格放着画卷。
“这些都是夫人的画?”成婚已将十日,崔珏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新婚夜,他未曾思虑周全,便说想与夫人作画,被夫人婉拒了。
他还未见过夫人的画。
“都是—”纪明遥忽然一笑,改了口,“有一卷不是。”
她单独拿出一卷,双手放在崔珏手里。
这是一卷被精心装裱过的画。
多看了夫人几瞬,崔珏才缓缓展开画轴。
画中不是别物,正是他去岁冬日送给夫人的那一池芙蓉。
莲池中独有一支高出水面许多,风姿绝尘,出淤泥而不染。去岁夫人及笄之前,他画成此画。
而他落笔时,心中,思念之人,此刻就在他眼前。
在对他笑。
崔珏卷起画轴,双唇微启。
“大奶奶到了!”
崔珏蓦然收回将要出口之语。
夫人已先去相迎。他将画卷放回原处,亦去相迎。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只是得先告诉你们一声。”挽住弟妹的手,孟安然先笑道。
又与崔珏见了礼,三人在堂屋八仙桌边围坐。
孟安然也不多废话,直接笑说:“前儿我娘家来信,说要办我家里三妹妹与礼部陈员外三弟的亲事了,让我三弟带她来发嫁,只怕要在咱们家住些日子,我三弟还要求学拜师,或许会住一两年或几年,我弟妹也一起来。虽然与大爷商议了开东面院落给他们住,不与你们一处,到底同在一家,所以我先来赔个不是,家里多了几个人,只怕会吵闹些。”
与崔珏相视一眼,纪明遥笑道:“嫂子说的哪里的话?成婚、求学这样大事,在亲戚家里借住本是常事,若都这样客气起来,日子还过不过了。再说,家里热闹些才更好。且难道今后我的兄弟姊妹来,也要过去给嫂子赔不是?嫂子只怕也不肯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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