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第2/2页)
自融产生的妖力浪『潮』只有一刻钟,但对承受冲击的人来,亦是此生最难过的一刻钟。
死死撑另一边结界的愁离人看个一向表现得温和从容的男子一点点白了脸『色』,再看他手上青筋叠起,红了眼尾,最后撑不住半跪下来,唇边流出蜿蜒血迹。
他维持这样的姿势,直至自融熄灭,直到薛妤赶回来。
薛妤看眼前一片狼藉的邺都,看松珩脸『色』雪,冲她勾了勾唇,像是绷到了极致的一根弦,他气息奄奄倒下去时,看道雪白的身影落到自己面前,看双向来含敛似霜的漂亮杏眸震颤缩了缩,也看她半跪于地,揽过他半身。
一刻,松珩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因而死之前的全是臆想的幻觉。
他耗尽了己身灵力,也耗尽了生气,这能在些狂然妖物面前护得身后三千人分毫不伤。
后来他于长久的昏睡中醒来,见她立于身侧,雪一样的长颈微弯,神『色』间隐有疲惫,她道:“多谢。”
“我欠这一回。”
可松珩眯眼去看外面湛湛光,感受体内重新丰沛起来的灵力,感受她难得的萎靡气息,于是心肚明。
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她从来,从来不肯让自己欠人分。
及至今日相见,物是人非,薛妤从回忆中清醒抽身,看向他的眼里,只剩一片昭然若揭的讥讽,她扯了下唇,冷然道:“松珩,没有下次。”
六个字,是这十年里她同他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什么细数当年对他的恩情栽培,斥责,怒骂,愤然出手,这些想象中的画面,通通没有发生。
这冷冷六个字,像上落下的一刀,狠狠往人身上扎。
实话,松珩情愿她哭,她闹,像寻常女子控诉夫君一样,他会去哄她,亲她,握她的指尖,一字一句和她自己心中的大义。
可薛妤不是外头弱柳扶风,善解人,以夫为的女子,她心中有宏大的世界,有自己的决断,有坚韧而不屈的心『性』,她不需要任何人告诉她是与非,对与错。
这,便是邺都未来的女皇陛下。
“路承沢。”薛妤看向一旁嘶嘶抽凉气面对这一幕头疼得不行的路承沢,道:“话我只一次。”
“是来做任务的,但凡敢做任何拖后腿,立刻带的人回赤水。”
路承沢来前早做足了心理准备,什么样的冰刀霜剑都能应对,他扯了下松珩的衣袖,使了个眼神,道:“成,我来得晚,全听两位姑娘的吩咐做,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绝无二话。”
话到后来,已是笑『吟』『吟』的赔罪思。
该的话都了,薛妤不欲在外人面前闹得难看,目不斜视跨过门槛便进了小院最里头的房间。
她从身边经过,裙摆漾『荡』起泠泠香风,松珩乎是克制了再克制,没有伸手扼住她的手腕。
向来守礼克己的男子动了动喉结,想,路承沢常情爱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太,而薛妤呢,她自出生起便是众人瞩目,都是中心。
这样一颗明珠,跟他在一起后见得最多的,便是他风尘仆仆地去往红尘,又伤痕累累地回来,长此以往,心里能不介,能不在乎吗。
此时此刻,他却只想,情与爱在薛妤的眼中,真沧海之粟,不值一提。
他甚至一时之间辨不清楚,千年时间,她当真为他心动过吗。
她样聪明,怎么会想不到,一旦冲突加剧,战火再燃,邺都关的些数以万计的妖鬼怪物,便是整个人间妖物的后仓。
些加固的阵法,根本防不了万一。
唯一在料之外的,便是邺主。
他以身入阵,至抗下整座大针一半的威能,于是底下的些鬼秽东西尚得一段苟延残喘的时间。
可邺主样的修为,修的又是灵力,身上没有妖气,只要他想出来,座专门针对妖鬼的阵法奈何不了他。
从始至终,他没有主动伤害过她的家人,亲人,他所做的一切,全无半分个人私心。
薛妤道他别无选择,道他难言的苦衷,他曾以为,纵然初得时有十分怨恨愤怒,经历过一刀,经历审判台见而不救一出,经过这十年,她但凡对他,对这段感情还有一丝眷恋,便会有所动容。
只要她给他一丝机会,他不顾颜面,不顾旁人眼光,必定从头到尾解释清楚茶仙之。
他是真的喜欢薛妤。
他听不进去路承沢的劝,一点都听不进去。
当人一离开,善殊领身边女侍和沈惊时去了另一边,路承沢拍了拍松珩的肩,很有点安慰的思,他低声道:“没,振点,我去找佛女了解下螺州这边的具体情况,好点了也尽早跟过来。”
松珩道了声好。
一阵深秋的夜风刮过,小院门口便只剩下松珩和溯侑。
后者手掌微握,深入泥土的剑便挽出个漂亮的剑花落回手中,他侧目扫了眼松珩,眼底沉一团化不开的墨『色』,里面甸甸的都是阴郁与某强行压抑的警告。
“没有下次。”他道。
松珩却握拳置于唇边低低咳了一声,再抬眼时,眼中甚至强堆出某笑,他看眼前年纪轻轻却拥有一身顶尖战力的乖戾男子,道:“不愧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连脾气都一样。”
话里话外,都昭示他与薛妤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阿妤这两个字,可我曾唤过多次?”松珩掀起眼皮,对他对视,一字一顿道:“成百上千次。”
溯侑看向他,眼尾倏地挑出一抹逶迤笑,下一刻,剑鸣声起,松珩目光一凛,飞速避开。
可他低估了溯侑的实力。
未曾入洄游,进云端,加之溯侑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不过十个回合,他便将长剑横在了自己颈侧。
“找死,是吧?”溯侑笑起来,一双眼不出的凉薄。
另一边,听了动静的路承沢飞速赶过来,见到这一幕,瞳孔一缩,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玉扇掷了出去,玉扇破空,却被一根雪『色』长线缠绕扯回来,碎成五六块落在地上。
路承沢脸『色』终于挂不住,他看向出手的薛妤,道:“薛妤,这是什么思。”
“溯侑。”薛妤不何时出了门,半靠在房门边,她没理会路承沢,目光扫过松珩颈间的血痕,又看向溯侑一路蜿蜒顺雪白手背淌下来的殷殷血珠,朱唇轻启:“过来。”
她话音一落,松珩便见将剑横在他颈间的人眸光闪烁一下,些惊人的戾气,乖张,阴鸷便似云雾一样,在他虚虚垂一下眼的功夫,便全部收敛进了双生讨女人喜欢的桃花眼中。
溯侑松剑,转身,朝薛妤去。
他行至跟前,薛妤侧目,道:“打个架还伤到了手?”
“女郎。”溯侑抿了下唇,道:“我没。”
“进来。”
薛妤踏入屋内,旋即朝外丢出一个结界。
他一前一后进门,灯下的身影毫无间隙地依偎在一起,不出的登对般配。
松珩像是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路承沢双眼,连个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
良久,他转过身,指腹重重碾过颈间道血痕,一路往下划过来,像是朱笔当空落下深而重的一笔,他声哑沙,突然问了句:“她是不是再也不会管我了。”
路承沢从未见他此颓然的一面,顿时头皮发麻,安慰女人他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安慰起男人,就经验不足,呐呐半不出什么有的来。
屋内,琉璃灯静静散发光芒,薛妤点了点溯侑受伤的手,道:“伸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听话,甚至是乖巧的,她伸出来,他便将只受伤的手伸出来,送到她跟前。
他以为薛妤会丢颗止血的丹『药』过来,不曾想下一刻,薛妤伸出食指,临时起,在他手背上画了个止血的符。
她认真的模样,极其好看。
溯侑仰了下头,只觉得一笔一画,全落在了他心上。
怎么避。
避不了根本。
画好符,薛妤收回手,自己在案桌后落座,而后点了点跟前的座椅,道:“坐。”
“有什么要问的,现在问。”
溯侑想起松珩在外面的两句话,指尖绷得紧而直,半晌,他喉结滚了滚,想,若是他真听信直觉,只想做君臣报恩,接下来的话,便无论何不该问,也不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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