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第2/2页)
少女轻咬着唇瓣,相比起片刻之前的活泼,眼下的她当真是安静到过分。
“怎么了?莫非当初说的话,全都是诓朕的?你压根就不喜欢朕?”萧应决试探地问道。
“那怎么可能!”闻萱浑身打了个激灵,听到此话,下意识便反驳了回去。
萧应决笑了笑:“那怎么这么久不说话?”
“……”
闻萱默了默,总不好说,是知晓你能治好我的那一刻,才喜欢上你的吧?
她渐渐把脑袋低垂了下去,不敢叫萧应决看见自己心虚的眼眸。
闷在他的肩膀上,她才敢说:“在想与陛下初见时,陛下赠我的那件氅衣呢。”
她的耳朵通红,是撒谎引起的。
但是落在萧应决的眼里,这便就是赤/裸裸的羞赧。
“氅衣啊——”
萧应决稍稍拖长了点尾音,想起记忆中快要被自己淡忘的与闻萱的那场初见。
那是萧应决九岁时候的事情。
那一年,闻萱方才六岁。
因为闻老太师是曾经先帝的老师,所以先帝在自己的嫡子萧应决满五岁的时候,便亲自为他点了自己老师家年岁相仿的孙子闻韬为伴读。
俩人自小关系便好,一同听老师课业,一同在皇家马场练习骑射。
那一日,因为学问上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老太师,所以在闻韬回家的时候,萧应决便跟着他一起回了家。
那时候正是初春,虽已过上元,但上京城内仍旧是春寒料峭。
萧应决一身鸦青色的衣裳,外头还搭着一件玄色狐皮大氅,虽然面容尚且年幼,但周身气度华贵,年纪轻轻,便已然有了几分皇室中人矜贵又高傲的样子。
他跟着闻韬走在闻家的回廊上,原本一心只想着去见老太师,不想,在半途中,却乍然听见一声软软糯糯的“哥哥”。
彼时萧应决的嫡亲妹妹平遥,也正是喜欢粘着人玩闹的时候。
所以听到这声“哥哥”,他下意识便回头。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只仿佛前几日上元节刚吃过的糯米圆子的闻萱。
闻萱那阵子风寒刚刚有所好转,被母亲打扮的圆滚滚的,穿了很多很多的衣裳,脑袋上还戴了一只毛茸茸的虎头帽,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才准出院门玩一会儿。
她被嬷嬷带着走到前头的院子里。
刚走到院子中间,便听见了自家哥哥的声音。
她便循声望去,然后果不其然,见到了自家的哥哥,还有站在他身侧的萧应决。
她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这个新的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她于是喊了他们一声,还想朝着他们走过去。
但是春日里刚化完雪的院子湿滑,她不过自作主张多走了两步路,脚底便一阵打滑,摔倒在了冰凉的石板路上,面孔朝天。
一旁的嬷嬷大惊失色,慌忙上前去将她抱起来。
站在回廊底下的闻韬见状,亦立即拔腿,扔下萧应决跑到了自家妹妹的跟前。
他看着闻萱已经被打湿大半的外衣,眼疾手快解下自己身上的氅衣,命令道:“前头那间屋子里生了炭火,赶紧带着梵梵过去,把她外衣褪下,先披上我的。”
“好。”
嬷嬷慌不择路,眼前这小祖宗可是全家最要命的眼珠子,前阵子风寒刚好,眼下可万不能在她的手里出了岔子。
她抱着闻萱赶紧往生了炭火的屋里去。
萧应决站在回廊底下,看着闻韬和嬷嬷着急的样子,又想起方才闻萱的那声“哥哥”,这才意识到,这应当便就是闻家那个传闻中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的女儿。
看见闻萱背后那滩脏兮兮的水渍,萧应决不假思索,很快也解下了自己搭在肩上的狐皮大氅。
他递给闻韬:“把我的也拿去吧。”
她后背全身看起来都沾到了污水,应当不仅要解下外衣,还要连裙子一块儿换了才行,闻韬的那件可能遮不住全身。
“多谢。”
闻韬顿了下,也不跟他客气,拿了他的氅衣便先跟着嬷嬷进了屋里。
不过一会儿,屋里便有丫鬟匆匆忙忙出来,看样子是去给闻萱拿她自己的衣裳。
闻萱在里边烤火,换衣裳,纵然再小也是个姑娘家,萧应决不方便跟进屋,便独自站在廊下,等着闻韬出来。
那日他到底在廊下站了有多久,萧应决自己也忘记了。
就是记得风实在是有些冷。
一直等到丫鬟从别的院子里拿了新的衣裳过来,闻萱换上了她自己的衣裳,他的氅衣才被闻韬带出来,还给他。
所以,那个时候,闻萱就看上他了?
就因为一件大氅?
萧应决不是很确定。
不过思及此处,他倒是又想起来,那日摔倒,闻萱好像都没有怎么哭,那如今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红眼睛的习惯,是怎么来的?
他垂眸去看闻萱。
闷在他肩膀上的少女耳朵仍旧通红,察觉到他的动作,闷闷的声音立时便从他的肩膀上传来,仿佛恨不能掘地三尺,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
“陛下想起来了就别再问了,再问妾就要走了!”
萧应决不觉发出一声轻笑。
在他看来,闻萱入宫之后,素来是胆大包天的性子,夜里敢直接往他的怀里钻,白日里也敢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把心悦他爱慕他这种话整日挂在嘴边。
但是眼下,他只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倒是知道害羞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他难得温柔地抚了抚闻萱的脑袋,听她的话,什么也没有再说。
任由她埋在自己的肩头,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