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第 361 章 (第1/2页)
虞岁和万棋聊了许久的季家药人,最后让万棋去叫醒季蒙,试图从季蒙那里再找点线索。
让整个医家痴迷的无主之气实验已经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年。
百家九流认为不可能做到的、痴人说梦的妄想,却被一个曾经称作平术之人的小姑娘掌握。
虞岁也成功证明,利用无主之气确实可以绕过天赋漏洞,修行百家之术。
她走下渡船,瞥见在船尾敲敲打打的薛木石,一时无言,走上前问道:“这些木板你搬得动吗?”
“有点费劲,但努努力还是可以。”薛木石满头是汗地回道。
虞岁:“你还是去旁边坐着吧。”
薛木石却摇摇头:“总感觉我动起来的时候,内轰运转也会变快。”
虞岁:“那你自己小心,不要使用五行之气。”
季蒙被封了五行光核,无法运转五行之气使用九流术,此时跟普通人无异,又被饿了两三天,滴水不进,如今被万棋唤醒,整个人都无比焉巴,嘴唇发干,眼神无光。
万棋过来唤醒季蒙就收手了,折磨人这件事就交给卫仁和虞岁。
卫仁站在边上,笑容玩味,脖颈间爬过骇人的蜘蛛和蝎子,让人看得头皮发麻,精神上压制季蒙,让季蒙吓得额角一抽一抽地,蜷缩身子紧贴着崖壁。
然而季蒙偷瞧的目标,却是绑架自己的人中看起来最无害、最不可能出现在这的少女。
季蒙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南宫岁为何会这样。
她为什么会和卫仁在一起,为什么要将自己抓起来,为什么和自己记忆中的人变得完全不一样。
此刻季蒙偷瞧虞岁的眼中带着疑惑,还有一些祈求。
他太渴了。
又饿又渴又痛。
虞岁将水壶往前递了递,季蒙就下意识地扬起头。
卫仁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羞辱少年的自尊心:“季蒙,你现在就像一条求人喂食的狗。”
季蒙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舔了舔已经干裂蜕皮的唇。
虞岁什么也没说,只是倾倒水壶,清水从壶口流泻,被绑了双手的季蒙姿态狼狈,拼命仰起头去抢水喝。
季蒙喝得着急,被呛住,少女似乎被他这一举动逗笑了,倒水的动作也停住。
没喝到多少水的季蒙跪倒在地,祈求地望着虞岁,就差摇尾巴。
“你真不知道季家试药的事?”虞岁柔声发问。
季蒙大脑混沌,只顾着摇头。
“奇怪,那顾哥哥又是怎么知道的?”虞岁微微弯腰,苦恼地望着紧靠崖壁的少年,“顾哥哥说,季家为了探索更多的九流奥义,丧心病狂地对自己人试药,其中就包括你这种混了季氏血脉,却不重要的孩子。”
季蒙恨自己,在大脑混沌的情况下却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季家的孩子很多,有你没你都无所谓。”虞岁笑看着季蒙,“虽然顾哥哥这话说得很过分,却也没错。”有你没你都无所谓。
似乎不止是季家,而是所有人对他的看法都是这样。
季蒙死咬下唇,鲜红的血水从苍白的唇上溢出。
在饥饿困顿和被戏耍的痛苦多重叠加下,季蒙怒从心起,颤声骂道:“你、你不也一样吗?”
“我?”虞岁疑惑地眨了眨眼。
季蒙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目光躲闪,断断续续地发泄自己的愤怒:“南宫家有没有你都一样,你真以为,你可以成为下一任南宫家主吗?”
“大家只是看在王爷的份上,才对你恭恭敬敬,你的哥哥们都有自己的母族势力拥护,你有吗?”
“比起你这个正牌郡主,南宫家的人甚至对顾乾更服气,连一个外人都比你更有号召力,你觉得王府有多少人是服你的?
南、宫、郡、主。”
季蒙最后一句话说得颤颤巍巍,苍白的脸上却浮现癫狂的笑意。
虞岁没有阻止季蒙继续说下去,而是当着他的面将水壶里的清水倒在地上,随着水流浸进干燥的沙石地面,季蒙眼中的血丝逐渐增多,开始急了。
季蒙看得又急又怒,却死死克制着自己,不要如此没有尊严地低头趴在地面去渴求这份清水,于是显得更加癫狂,喘息中语速加快:
“南宫岁,你就是和我一样,有娘生没娘疼!”
“不对,你比我更惨!我娘为了让我讨好我的哥哥们,还会花言巧语哄骗我,你呢?出门在外,谁看见素夫人给过你好脸色!”
“你知道每次宴会过后那些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他们说你不是素夫人的孩子,说你只是拿来对付燕国的棋子,他们都没有把你当人看!都在等你死了好找借口打燕国!”
“顾乾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知不知道顾乾背后又是怎么说你的?他说你很可怜!你再如何喜欢顾乾,事事替他摆平收尾,他也只是可怜你!”
“他来太乙才几年,就已经喜欢上荀之雅,你和他在一起多少年了?你自己咳咳咳”
季蒙突然急促地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因为咳嗽窒息而瞬间变得血红。
刚才神情癫狂不断咒骂的少年转瞬变得虚弱,窒息的濒死感让季蒙害怕了,颤抖着身子抬头朝虞岁看去,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祈求。
卫仁幸灾乐祸道:“怎么不继续说了?刚才不是很威风嘛!”
虞岁也不见丝毫动怒,晃了晃水壶里剩下的清水,继续当着季蒙的面给他洒在地上:“我还以为你真把我当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南宫郡主呢。你都能看出来的事,这么多年我会不知道吗?”
从季蒙的话里和神情可以看出,他很在意顾乾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虞岁一事。
对谁来说都无关紧要,没有存在感的人,在顾乾身边却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季蒙以为他是顾乾最好的朋友,可虞岁让他知道并非如此,顾乾并没有季蒙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自己。
也许他在顾乾眼里和其他人一样,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季蒙的心绪翻滚,涌起的愤怒和身体的痛楚、干涸的欲望混杂在一起,让他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变得癫狂,说出那些话激怒虞岁。
“我”季蒙在剧烈的咳嗽中,艰难抬头去看虞岁,语无伦次,“我是胡说的.
对不起求求你.
水.
…”
“刚刚还铿锵有力地讽刺我呢,现在就低头求我给水啦?”虞岁笑盈盈地望着他,“我可不是你,对任何人都能摇尾乞怜。”
“顾乾可怜每一个身世遭遇不好的女孩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他不会可怜男孩子,你被你的兄长们欺负不敢反抗的时候,为了讨好你母亲,主动来讨好我三哥,跟在他身边赔笑却被一脚踹开的时候,顾乾又是怎么看你的?”
虞岁弯下腰去,盯着季蒙的眼睛:“他觉得你恶心。”
“你以为他为什么出手拯救你?因为你太恶心了,他看不下去,想快点结束那场闹剧。”
@“你真以为顾乾当你是他的好兄弟呢?他的好兄弟多着呢,也不缺你这一个,有你没你都一样,你不见了这么久,他有来找过你吗?”
季蒙说的那些话,虞岁听完只觉得不痛不痒,可她说出的话却是杀人的刀,刀刀往季蒙心里戳。
他恨恨地直起身要朝虞岁扑过去,可虞岁什么都没做,只释放出五行之气,无形的气浪轻而易举地将季蒙拍回去,在山壁旁摔得头破血流。
季蒙像疯了一样,嘴里眼里都是血水,却还是要朝虞岁扑去,每一次都被气浪击飞摔出去。
虞岁对万棋说:“给他吃点药,别让他晕过去了。"
万棋哦哦两声,忙不迭过来给季蒙喂药,喂完就走,他站得远远的,生怕季蒙横冲直撞把血溅自己身上了。
季蒙在几番连撞之下,又咳又吐,骨头都要撞散架了,咳出的鲜血让被清水浸湿的沙地也染红。
等那股愤怒和冲动过去后,迎接季蒙的就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虞岁将清水倒在血水中,对季蒙说:“喝。”
季蒙浑身都在颤抖,趴在地面艰难地抬起头朝那摊血水看去。
虞岁说:“你喝了,我就放过你。”
季蒙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干渴的欲望,还是求生的欲望,他只知道自己很渴,要喝水。
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只能毫无尊严地蠕动身子往前爬,来到一摊血水前,嘴唇几经颤抖,还是伸出舌头,最后一头扎进血水中。
季蒙放弃尊严和理智后,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断裂。
卫仁趁季蒙崩溃松懈的时机,再次凝神使用魅蛇,地面有细长的黑影缓慢游动,慢条斯理地来到季蒙的影子中。
之前总是有所阻碍,此刻魅蛇却轻而易举地融入了季蒙的影子中,与之融为一体。
卫仁眼中隐有几分兴奋之色,他朝虞岁看去,示意成功了。
之前屡次失败,便是他的魅蛇境界不如之前的强大,无法做到悄无声息潜入他人体内。
卫仁认为也许是和个人情绪有关,季蒙本身对他们十分戒备,如今又被虞岁搞崩溃了,情绪崩盘,心防崩塌,也就让魅蛇有机可乘。
季蒙喝得满脸是血,咳嗽不止,一张脸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他颤抖着头,哑着嗓音求饶:“可以了吗?”
“嗯?”虞岁好笑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季蒙说:“放、放过我。”
“你竟然这么相信我?”虞岁先是惊讶,随后笑意恶劣,“我骗你的。”
听着少女的轻声恶语,季蒙愣在当场。
瞳孔倒映的少女明明是笑着的,可他记忆里南宫岁的形象在此刻被彻底颠覆。
季蒙从幼时在国院就认识南宫岁,看过无数次南宫岁乖巧弱小无害的模样;见过无数次她在人群之中被嘲笑被戏弄被欺负;听过无数次人们对她幸灾乐祸的谈话,却从未见过南宫岁如此残忍的一面。
虞岁转头去问万棋,季蒙在被刺激的情况下,还有多久会兽化。之前他们给季蒙吃了万棋配的药,在封印五行光核的情况下,压制季蒙兽化,但能压制的时间还不准确。
三人聚在一起说着话,季蒙却已经听不清,他耳里流出血水,双耳嗡鸣声不断,眼神呆呆地望着虞岁。
虞岁似乎发现了他的打量,偏过头来朝他笑了笑。
季蒙的意识就定格在这一瞬。
等季蒙再次醒来,周围的景色大变,地面没有染血的沙石,也不见平滑的山壁,而是阴暗狭窄的地下船舱。
他被铁链绑在柱子边,可以活动的距离不超过三步远。
季蒙又是被渴醒的,喉咙发干发痒,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迷蒙黑暗中,一股清凉的水流从他头顶落下,冰凉解渴的清水划过他的脸颊,季蒙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去舔舐。
等前方亮起一簇簇火光,季蒙看见拿着水壶的虞岁后身子一颤,心里涌起惧意。
“已经是晚上了。”虞岁说,将满满一壶水都倒在季蒙身上。
季蒙被浇了个透心凉,却不敢像之前那样发疯。
他偷偷舔着流落在肌肤上的水,一边小声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虞岁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想听你继续说,顾哥哥这些年都跟你说了我多少坏话。”
“.
没有了。”季蒙尴尬道。
“他就只和你说了我可怜吗?”少女似乎有些失望。@季蒙含糊道:“差不多吧,我记不清了,我脑子不好。”
“我看你现在倒是挺清醒的。”虞岁换了壶水,继续往他身上倒去,“下午的时候,你又兽化了,半个身子长出了像蛇的鳞片,不认得所有人,只知道杀人。"
季蒙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记得。
“我”他舔了舔仍旧干涸的唇。
虞岁说:“如果你们家研究的是兽化后只知道杀人的怪物,那你倒是挺成功的。”
季蒙浑浊的双眼听后暗淡了几分。
短暂的沉默过后,季蒙主动发问:“顾乾是怎么跟你说的?”
虞岁迎着季蒙执着想要知道答案的目光,径直放下水壶转身离去,将他一个人扔在黑暗中,吊着季蒙的倾诉欲。
第二天早上,虞岁再次来到地下船舱,将万棋配的药屈指弹进季蒙嘴里,他这才醒来,见虞岁要走,急忙主动开口:“等等!我说!”
虞岁脚步不停。
季蒙嘶哑着嗓音喊道:“我真的以为那些异常都是我平日修行试药造成的!”
“我没有具体的记忆,小时候有段时间会莫名其妙受伤,我也没有多想,但有一次我醒来发现自己不仅不在家,还满身是血,最后被人找回去那次之后,我才觉得可能出问题了。"
“我真的不知道具体的!顾乾用神机天官帮我恢复记忆都没有用!”
季蒙眼巴巴地望着停下离去脚步的虞岁。
虞岁站在视野昏暗的门边:“继续说。”
季蒙视线飘忽,落在水壶上。
“想喝?”虞岁问。
季蒙咽了咽喉。
虞岁笑道:“说呀。”
季蒙颤声答:“
想喝。”
他做人的尊严底线一点点被虞岁摧毁又重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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