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宫里宫外(六十)养敌 (第1/2页)
沉一贯、钱梦皋师生二人在沉大学士府后院花厅议事之时,南宁侯府之中同样也在议事。
“按老爷这么说,现在围绕皇宫大内的整个局势看似变动不大,但其实各方的布置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黄止汀蹙着眉道:“皇上咳血晕厥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
“应该说是原本就有阴谋被提前布下,只是布下阴谋之人也没料到今日出现了意外。”高务实瘪瘪嘴,微微摇头:“若我没看走眼,这阴谋应该就是沉蛟门所布。此时此刻,他说不定也在考虑这件事该如何善了。”
与沉一贯府上只有一个钱梦皋与其商议类似,高务实书房里也只有黄止汀与刘馨二人。在他说了这番话之后,刘馨便道:“他会如何做?这可不好说。妾身倒是觉得,他恐怕更有可能会先想办法蛰伏起来,看看风向再做计较。”
“还看风向?”黄止汀很不高兴地轻哼一声:“他就不怕老爷立刻对他动手?”
刘馨笑道:“夫人,老爷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点沉蛟门作为当前心学派实际上的党魁,一定是研究得很透彻的。”
黄止汀只是对沉一贯很看不顺眼,所以刚才那句话有气话性质,她心里当然知道高务实现在不会动手。以自己这位夫君的习惯,做什么事都要提前布局,万万不会灵机一动就立刻去执行一件大事,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因此黄止汀并不争辩,而是苦恼道:“可是眼下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之前许多准备都白费了……”
“倒也不完全白费。”高务实轻轻摇头,道:“虽然从时间轴的角度来说,的确很多布局原本应有的步骤都被打乱了,但其实这里头大部分依旧能用,只是几件事的顺序需要调整调整。”
黄止汀便问道:“例如说?”
“例如我原本是不打算在处理朱常洛威胁的同时去动郑皇贵妃的,但今日之事一发生,就不得不改变计划,得先着手敲打敲打这位皇上的宠妃,让她不要在这种时候胡乱干预……”
高务实叹了口气:“毕竟,我本不希望因为她的关系,破坏我与皇上之间的信任与默契。”
说到和皇帝之间的“信任与默契”,刘馨皱起眉头来,沉吟着问道:“老爷,现在皇上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妾身总有一种感觉,他现在似乎很矛盾……有时显得十分信任,有时又显得将信将疑。”
这件事黄止汀也很关心,因此刘馨一发问,她也立刻盯着高务实,等着听他的回答。
“你们首先要明白,无论我与皇上过去的情谊有多坚固,有一件事都是无法改变的:他是君,我是臣,再好的私交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高务实平静地道:“因此,在他觉得我并不会对他、对大明江山造成威胁之时,他可以完全信任我,最大限度发挥我的能力。
但是,一旦他觉得我已经有能力威胁到皇权——无论我主观意识上是不是真会去威胁,他都不能不对此产生警惕,继而在很多事情上开始对我有所保留。
如果要说这就意味着他已经不信任我了,我想这个判断应该是不准确的。准确的说,他只是感受到我的力量对他形成了威胁,而并不是认为我已经有了背叛他的意图。”
刘馨沉吟着没有立刻开口,但黄止汀却不由得叹了口气,摇头道:“那也很不妙了。老爷,妾身过去也是做过‘土皇帝’的,自问对皇上的心态应该有所了解,不知老爷是否愿意听妾身一言?”
高务实含笑点头,道:“夫人请讲。”
黄止汀稍稍沉吟,开口道:“早年家父因故不愿理事,妾身不得已只能接手家中、族中事务。彼时,我黄家本家直辖之地为思明府,而如思明州、江州、思陵州、忠州、上思州等地,虽然都是我黄家的势力范围,但实权皆掌握在同族支家手中。若要仔细计较,当时广西黄氏若有十分实力,则本家占三、四成,各支家占六、七成。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府务也有问题。家父早年还是很想振作的,但又颇受礼教影响,希望以柔和的手段管理府务,因此对于祖父留下的老人都很尊重,给了他们很大的权力,其中也包括兵权。
后来家父政坛受挫,开始不管事了,几年下来,府中大权尽操于土目、土舍之手。妾身接手之时发现,真正能直辖的兵力只有三四千左右,而且军纪涣散。那样的兵,朝廷征调出去打打乱民倒也罢了,若是土司内战,几乎必不能胜。
老爷,若你处于妾身当时的情况,不知会如何去做?”
高务实略一思索,道:“先整军,然后找个机会立威,成功之后立刻趁势收回兵权,压服思明府内各个不服管理的土目、土舍。”
“老爷果然高见,妾身当时大致也是这样做的。”黄止汀微笑着道:“不过妾身的手段自然不如老爷老道,所以当时少了立威这一道,反而……嗯,总之妾身挑了黄虎作为亲兵头领,然后搞了一次鸿门宴,强行将几位老土目解职,并且任命了他们的儿子接任。”
高务实略微有些意外,刘馨更是第一次听说黄止汀早年的事迹,听了这话不禁好奇:“这样做不会留下后患吗?毕竟只是把老子换成儿子,权力还是在他们各家手里啊。”
黄止汀摇头道:“各大土司的承袭有朝廷规定压着,一般得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来行事,偶有意外则要看广西抚、按两院的态度。但土司之下则不然,各土目由谁继任,一种情况是土目家中自行选择,但也有另一种情况,便是土司指定……总之,并没有必须由嫡长子继任的说法了。”
刘馨纳闷道:“可这也没改变他们仍然是父子相继呀。”
“那又怎样?”黄止汀摇头道:“谁给他们权力,他们就听谁的号令。更何况这样由土司强行指定的新土目往往在家族内部会有不少反对者,因此他们就必须更加听从土司的命令,否则如何压制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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