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时刻 (第2/2页)
此刻张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的笑也退去了,他认真的听着眼前这个人说。
“王上,但后来我理解了。在那一刻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的时候到了,我一生的时候到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也没有那么去想,那一刻我知道我就应该去做,那就是我的时刻。那时候我就理解了我之前的那些袍泽。他们有些是在中人亭战场上战死的,有些是在征辽战事中,在守护大军后方时,他们都明白,那就是他们的时刻。”
当徐盛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全场都在沉默。
在场的这些军将,几乎都是泰山军的高级军将,他们追随张冲打天下最少的都有四五年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知道遇见了多少死亡,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袍泽。
他们不是最强的,也不是最优秀的,他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们更幸运。
所以他们也更明白徐盛这番话的分量。
这不是简单的军功,这是一份信念,这是一份为了泰山军事业而奉献一切的决心。
他们可以想象,当自己这一方只有二百人,而关内的敌人近乎是他们的数十倍。他们完全可以只做一个屯将该做的,那就是留在那里继续等候军令。
虽然这个军令可能在战争结束后都不一定能送到,但只要他们这样做了,没人会指责他们什么。
而却相反,一旦选择去诈关,不成就是死。
李大目这些人当然相信,徐盛他们这样冒死的背后肯定是有求功的现实要求,但他们更相信徐盛现在说的。
这就是他们的时刻,作为泰山军,他们必须这么做。
这就是现在的泰山军,其军心士气和信念已经如钢铁一般坚硬。他们就是来替天行道的,他们就是来建立太平盛世的。
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牺牲,但就从我们开始,这就是我们的时刻。
张冲默然,他走到徐盛的面前,给他斟满了一杯酒,动容道:
“徐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有过那么一刻,那就是上天告诉我,这就是我的时刻,我不需要想那么多,就是向前冲。往前冲就是答案,就是理由,它不需要再有其他的理由。来,这一杯你和我一起喝,我们一起再静敬一敬那些有这一时刻的牺牲者们!”
于是,徐盛激动的拿起酒杯,对面一众军将们也拿起。
他们随着张冲一起,举杯摇摇祭向东南,那里是泰山的方向。
泰山军的人们相信,他们在死后都会返回到泰山,返回到那个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在那里泰山府君会接引他们走入黄天之世。
当众人一饮而尽后,张冲大赞一声: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众人心潮澎湃,齐齐高呼: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这里的声音传到了外面,越来越多的吏士在传这一句话,一时间雁门关内,人声如潮,呼声鼎沸。
之后这场小酒会就这样结束了,徐盛也和众将一起退下了,他会获得他应有的荣誉和军功。
这不仅是奖励他们的壮举,更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在生发“我的时候到了”这个感叹时,能够不被辜负。
……
当军帐人去一空后,几个幕僚却留了下来,因为他们要和张冲商讨后面的战事。
打下雁门关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更大战事的开始。
在南下之前,泰山军的飞军外军系统就已经在并州扎根很久。他们扮做游商,进入豪强的部曲,参加郡县卒,靠着这些人源源不断送来的消息,泰山军上层对并州的了解越发深了。
其他的都好说,就两个问题确实有点特殊。
一个就是并州世家势力非常强大。这里面一个根源就是并州的人地矛盾非常激烈。并州的耕地面积在天下十三州中是最少的,其耕地面积只有百分之一。
并州本就是山多地少,本非五谷蕃衍之所。在雁门以北,地多斥卤,耕不得地。在太行东,又是冈峦带土,平原又少。
这就造成了世家大族都聚集在沂定盆地、太原盆地这几个地区。彼此之间的联系和交往也比其他地方的世家更要紧密,对治下的徒隶的控制也更加强硬。
所以张冲一旦从雁门关南下,这些并州豪世必然会联合起来和泰山军决一死战。
这倒不是张冲怕这个,而是他必须要有这个认识。
而除了这个之外,另外一个复杂的问题就是匈奴问题。
自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匈奴内乱分裂,呼韩邪单于率所主南边八部众四五万人投降汉朝,这八部就被称为南匈奴。
此前八部匈奴众立单于王庭于五原西部塞,但后来他们很快就被北匈奴击败,无奈只能入关躲避。
之后汉室就将他们全部徙庭于西河郡的美稷。后来汉室终于击溃北匈奴,收复全部的失土,也将南匈奴陆续迁移到这些地区安置。
其中韩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贤王屯朔方,当于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云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将军屯雁门,栗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罗耳目。
本来汉室如此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因为这些地方没什么人,让这些匈奴人迁移到这里可以为汉室的屏障。
最后的结果也确实达成了,南匈奴有力的维护了并州内郡的安全。而他们也在着过程中不断发展,发展到了三十多万口,胜兵五万骑的规模。
但后来南匈奴在顺帝永和五年的时候发生叛乱。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次叛乱后,原先只在并州边郡的匈奴人开始大规模进入汾水流域。
而现在,当张冲开始攻破雁门关,将要沿着汾水攻略太原的时候,这些匈奴人的存在就是需要张冲慎重考虑的。
到底是将他们直接打为敌人,还是先将之拉到同一个战线。
这是张冲需要和荀攸等一众幕僚讨论。
但讨论了半天,最后却有一点不得要领,那就是张冲缺乏对并州社会形象的认识,而荀攸他们都是中原或是北地人,对与并州也只是听过,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生活过。
这样讨论政策战术的执行就有点脱离实际。
于是,张冲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问向荀攸:
“公达,此前徐盛说的那个王邑据说是你友人?”
荀攸谨慎的回道:
“王上,的确如此。王文都此人当年是老太尉刘宽的学生,我曾与他有过一段交往。”
张冲恍然,问:
“此人是并州人吗?对并州的形势有了解吗?”
荀攸一一实告:
“此君就是并州北地人,其家更是大族,对于州内治情必然是熟稔的。”
张冲想了想,最后笑道:
“那就让王邑来一趟吧,人家为咱们献了这么大一个礼,怎能都不见一面呢?”
但就在这时,荀攸皱着眉,说了这样一个担忧。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暂且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