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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百零陆回 老曹开口释前嫌

第伍百零陆回 老曹开口释前嫌 (第1/2页)

明教之所以起义,大半原因,便是朱勔的“东南小朝廷”倒行逆施,搜刮太过之故。
  
  自此人崇宁四年发迹,司掌应奉局以来,可谓是吃相赛恶狗,胃口似饕餮,江南百姓吃他敲骨吸髓,上谄昏君,下养鹰犬,中间不忘把自己吃得富可敌国,不知多少人家因此破产潦倒,乃至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这般行径,自然天怒人怨,十余年间,也不知多少江湖好汉前赴后继,欲要刺杀此獠。
  
  然而这厮发迹时,走的是蔡京门路,蔡京叫童贯替他搞了军职,冒充军功,不然如何做到合州防御使?
  
  借此将职便利,这厮四下搜罗那等只看眼前、不重道义的邪道好手,悉数封为大小武官,以充羽翼,把那些热血豪侠杀的杀、剐的剐,斑斑血债,罄竹难书。
  
  而明教作为天下第一等的大帮会,本就立足东南,自然首当其冲,教中死在朱勔之手的兄弟,不知凡几,其间深仇大恨,四海之水也难洗刷。
  
  且不说朱勔,便是他那族弟朱勋,做了徐州知州,算是远离了朱勔的势力范围,明教欲要杀之,尚且出动了一个法王,三大元帅,还靠着老曹之助,方得如愿。
  
  因此“朱勔难杀”四个字,便似大山般沉甸甸压在明教群豪心头,这是不知多少兄弟的性命堆积出的重量,任凭方腊、方七佛等人豪气冲天,谈及朱勔,也要色变心惊。
  
  然而此刻,戴宗乐呵呵的,小嘴一吧嗒,“取了朱勔人头”之语,就这般云淡风轻说了出来,明教一众豪杰,心头的震撼自是可想而知。
  
  这些人轰然起身,撞翻一片桌椅,跑的跑,跃的跃,顷刻间将戴宗围在中央,不知多少只手齐齐抓到他身上:“此话当真?”“不是哄我等耍子吧?”“快说如何杀得此獠!”“……”
  
  七嘴八舌,吵得戴宗脑袋大了几圈,张口结舌,不知该去答谁。
  
  鲁智深看见曹操皱着眉,心知其意,提一口丹田气,炸雷也似大喝一声:“呔!都给洒家夹住了鸟嘴,休得聒噪!戴宗也只一张口,如何应付你这许多汉子?让我哥哥先来!”
  
  这一嗓子喊出,顿时万籁俱寂,石宝等人齐齐住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叫道:“对对对,本该武大哥先来。”
  
  他众人退开,让出戴宗身形,曹操关切道:“我家二郎,可曾受伤否?”
  
  他倒是不怀疑武松死了或者落入法网,不然戴宗不会是这等神色,只是担心武松受伤。
  
  戴宗连连摇头,脸上露出激动、敬仰、震撼的复杂神情:“哥哥放心,二哥虽受了几处皮肉小伤,绝无大事,哥哥,武二哥他……真神人也!”
  
  曹操听说是小伤,放下心来,坐回原位:“戴兄弟奔波辛苦,且用些酒肉果腹,待我同明教的弟兄们交代几句,伱再说此事经过。”
  
  石宝等人都急于知道武松如何杀得朱勔,却见曹操叫戴宗吃饭,顿时心急如焚,邓元觉高声道:“武大哥其实不必多言,朝廷打我湖宣二州偏师,乃是你兄弟武松,此事我等早已得知……”
  
  此言一出,鲁智深、杨志等齐齐色变。
  
  老曹却是好整以暇,呵呵笑道:“此事原本也难瞒人!只是藏了这般久才说,已是武某有负诸位,若不说个明白,彼此心中难免有刺。”
  
  邓元觉还待再说话,祖士远站起身道:“邓法王,武兄愿同我等分说,也是相交的诚意,你且安生饮一杯酒何妨?”
  
  邓元觉做个鬼脸,当真便坐下喝酒。
  
  曹操抱了抱拳:“在下初至杭州,何以要顶冒我宋江兄弟之名?非是欲瞒各位,只要瞒童贯那厮也!”
  
  这话说出,同他交情厚些的如石宝、庞万春等,自然恍若无事,结识较晚的如夏侯成、郑彪等,多少露出些异样神色。
  
  曹操将众人神情都看在眼中,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武某长话短说,数年之前,阳谷县富户西门庆欲害我,吃我杀了,陷他勾结梁山,就此做了本县都头,消息传出,晁天王前来问罪,我等不打不相识,遂成知交。”
  
  “后来结识了一个裴宣兄弟,他被江州知府蔡九迫害,武某激于义愤,前往江州,剐了蔡九报仇,机缘凑巧,又同梁山合力,救下了及时雨宋江兄弟。”
  
  江州剐蔡九之事,播传天下,梁山大名,因此传出山东,在座众人无不知晓,只是其中不少人至此刻才知,原来曹操竟也参与其中。以他们这些天对曹操的了解,甚至隐隐猜得出来,这个“武孟德”,怕才是此事的真正主谋。
  
  “因为此事,朝廷震怒,派‘双鞭将’呼延灼来打梁山,吾于其中周旋,集合山东群雄之力,杀败官兵,邀得呼延灼上山聚义,并结识了鲁师兄、杨制使这干好汉。”
  
  “鲁师兄为人,诸位当有所识,生来宿慧,不同凡俗,我二人一见如故,当时女真人已然建国,北面商人传来消息,护步达冈一战,两万女真兵,大破辽军七十万!嘿,当真是兵威赫赫!我等都以为,北虏凶威日盛,绝非华夏之福,宋廷君庸臣佞,他日胡马南来,必不足保我汉家疆土!昔年五胡乱华惨祸,恐亦难免。”
  
  老曹面色沉着,侃侃而谈,所言所语,字字都在明教群豪意料之外。他们众人连个朱勔都视为可怕无比的魔王,什么时候考虑过辽国、金国的存在?
  
  此刻听得老曹这番言语,什么“华夏之福”,什么“汉家疆土”,虽不尽解其意,却也听出对方胸襟之博大,眼界之宽广,与自己等人相比,恰似林间燕雀与天上雄鹰一般,实在遥不可及。
  
  便听老曹道:“何为五胡乱华?史书中行行白骨,字字殷红!那些下贱胡人,杀入中原做皇帝,我堂堂汉人,却连百姓都做不得,只能做他牛羊,所谓两脚羊者,任吃任杀,何尝有一丝尊严?”
  
  明教这些好汉,读过史书的或者没几个,但豪肠热胆,谁也不缺,闻听此言,都不由切齿攥拳,大起同仇敌忾之心。
  
  曹操视若未见,手往汴京方向一指,淡淡笑道:“宋朝太祖,欺凌孤儿寡母,做了皇帝,宋朝太宗,斧声烛影,占了龙椅。呵呵,得位不正,自然便要心虚,只怕手下臣子效仿,因此百余年来,一味盯着自家人做文章,毫无进取之意,以至于区区契丹野人,竟也被他占了汉唐故土,甚至怕他来打,甘言厚币,奉之为兄!呵呵,秦汉之世,岂有这等荒唐可笑之事?”
  
  明教群豪既然造反,自然都视赵家为敌,然而平日大家里骂起来,左右也不过是“昏君无耻”、“奸臣当杀”这般骂上一气,哪似老曹这般,三言两语间,抽丝剥茧,连公认神武英明的太祖太宗都鞭尸一回,只觉得痛快淋漓,一股子血气直冲天灵盖,恨不得此刻就杀出帮源洞,同童贯拼个你死我活。
  
  曹操摇了摇头,又道:“皇帝者,上承天意,下保黎民,若是有为的,便要开疆拓土,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不然天下太平了,百姓们生儿育女,人口日多,哪里来得土地于他耕种?若是无为的,也要内修德政,外御强虏,呵呵,就算我汉人没本事欺负别人,终不能给别人欺负去,你们说是不是这道理?”
  
  石宝众人,何曾听过有人这般解说皇帝有为、无为,在他们心中,有为的皇帝就是老百姓日子能过好些,不会轻易饿死了人,若是无为的,也就是如今官家这般,此刻听老曹所言,便是所谓无为,也堪称圣贤明君在世了,他们本心里都还是百姓,谁不望有个圣明慈悲、睿智勇武的天子?当下一个个大头狂点,觉得再有道理不过,浑不顾老曹此刻所讲,和他弟弟来打了本教湖宣二州有何关系。
  
  却听老曹继续说道:“契丹人辱我百年,女真人虎啸北疆,待他分出了胜负,便是天塌地陷之时!这一届皇帝不行,难道我汉家儿女就要束手待毙?呵呵,武某常常同兄弟们说,吾辈男儿,当试手补天裂,方不负此身躯!”
  
  明教群豪听得血脉贲张,他众人虽未必读过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名句,但老曹身上那股子天下兴亡吾自担之的气派,着实令众人心折不已,
  
  尤其石宝几个,忽然想起鲁智深前几日说的话:“异日胡马南来,你旌旗所指,便是我等兄弟死战之处。”彼时还不知其意,此刻才全然明白,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他娘的,此等人物,就算为他战死,也是天地间第一等的痛快事也!
  
  忍不住去看梁山众人,却见鲁智深、杨志、秦明等一个个好汉,虽都默然无语,却均把腰背挺得笔直,那种骄傲之态,着实溢于言表,看得明教群豪暗自羡慕不已。
  
  老曹说的口渴,端起酒喝了一口,这才把话儿绕回来:“当时二龙山上,鲁师兄知我之忧,劝我以青密为门、登莱为室,以沂蒙山东面七州为根本,内修兵甲,结联梁山,积蓄实力,时机一至,便可挽天倾、济苍生,乃至重铸汉唐之盛世。”
  
  在场明教众人中,王寅、祖士远、高玉三个,都自诩有谋,此刻听了曹操言论,三个隔席对望,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一个意思:相比人家,我们这个反造的是个啥啊!
  
  王寅更是想到,这多亏圣公负伤昏迷,不然若是清醒的听完,岂不要活活羞杀?
  
  曹操不理他们或激动发抖,或眉来眼去,自顾自道:“登州有个官儿叫宗泽,此人文武双全,很有本领,可惜是个死忠朝廷的人,留着他,碍我事,欲杀他,他却也是个好汉,因此武某带着一干兄弟走了趟汴京,一方面买个门路调走他,一方面安排兄弟们做官,占了各州兵权,所幸朝中的奸臣们甚有信誉,拿了我钱,果然办得妥妥当当。”
  
  众人之前听他说得慷慨激昂,此刻忽然调侃一句,都不由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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