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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君臣相见

第三百四十二章:君臣相见 (第2/2页)

刘春皱眉:“是教化的方法不对。”
  
  “错了。”张安世眼下颇有几分想要将眼前这个读书人挂起来,拿来当靶子打的意思,从前自己遇到的读书人,大多数都是进士的级别,一个个都是能言善辩,引经据典,信手捏来,单论口舌之争,张安世只有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考上的菜鸡,这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的,那就别怪我张安世脚踢幼儿园了。
  
  张安世道:“不是方法不对,而是……教之无用,这天底下,绝大多数人……务农为生,还有不少人,为人奴仆,我来问你,这些人读书又有什么用?”
  
  刘春道:“他们读了书,自然也就不会沦为奴仆和务农了。”
  
  “这不可笑吗?”张安世笑了,不屑的看着刘春:“这就好像人人都可以考功名一样,若是人人都能考上功名,那么这天下,难道就可以人人都是举人和进士老爷,人人都可以吃喝不愁了吗?可实际上呢,有功名的人,绝大多数时候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需要务农,需要为人奴仆,去养活这些老爷。”
  
  刘春抿着嘴,若有所思。
  
  张安世道:“所以啊……要解决这所谓教化的问题,无非就是两条,其一……让人实实在在在教化之中,得到好处,比如这小学堂,能读书写字,将来他学其他的技艺,无论是算学,还有做匠人,亦或者是为吏,无论做什么,大家都发现,读书之后自己学这些东西,更加事半功倍,有了这些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你不需要催促他们,这天下的父母,便是不吃不喝,也会咬紧牙关,将自己的子弟送到学堂里去。”
  
  若不是实在需要教书先生,也不至于跑来这里‘作秀’。
  
  “这其二,就是要脚踏实地,想办法,教授他们真正可以学以致用的东西,而不是虚妄的指望教授他们考功名的东西,难道你能指望,全天下的人,人人都掉书呆子,个个都能作的—手好文章吗?若如此……那么对生民有何益?”
  
  刘春想了想:“虽是如此,可是以利诱之总觉得是旁门左道。”
  
  张安世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张安世道:“我瞧你这一身儒衫,倒是华美,只怕价钱虽不至不菲,却也需几两银子来置办吧。”
  
  “这。”
  
  张安世道:“你之所以说什么旁门左道,那是因为……你即便不去养活自己,也可以衣食无忧,所以才可以奢谈什么旁门左道,什么以利诱之,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自己没有饿肚子,便要求别人跟你一道高尚,自己有华美的衣衫,便要求别人不吃嗟来之食。你但凡见识过别人的艰辛,知道生活的不易,晓得有人为了吃饱穿暖何其忍辱负重。你就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这就好像一个富贵之家出身的人,对着街上的乞儿大谈仁义道德一般。你衣食无忧了,却不让别人追求吃饱穿暖,这样的人非但可笑,而且可耻。”
  
  刘春听罢,想了想,他竟没有生气。
  
  当然张安世也不怕他生气,他一声号令,至少可以凑一个连的刀斧手出来,将眼前这人砍成肉泥。
  
  不过张安世终究还是忍耐住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日自己是来招揽人才的0。
  
  刘春便道:“其实我耕过地。”
  
  “是吗?”张安世道:“有何感想。”
  
  “确实辛苦。”
  
  张安世道:“你挨过饿吗?”
  
  “这。”
  
  张安世道.“所以……你不能用辛苦来简单的概括农人的艰辛。因为有人耕地,只是体验艰辛罢了,他可能会感慨,觉得自己有过劳作的经历,便能了解一切的真相。可实际上,还差得远呢。”
  
  张安世道:“因为绝大多数耕过地的人,绝不会说,耕地辛苦。因为他们生下来本来就饱尝了艰辛,反而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辛苦的。一头牛生下来就耕地,它会觉得耕地辛苦吗?其实真正令他们觉得艰辛的,恰恰不是如此,而是明明自己劳作了四季,最终却连饭都吃不饱,一场大病,要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老小离世,相比于这些,区区的辛劳算什么。”
  
  刘春听罢,颇为触动:“这样看来,都督有这样的经历?”
  
  张安世摇头:“我虽没有,见识却比你多。”
  
  刘春:
  
  张安世道:“还有何事?”
  
  张安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两世为人,在上一世,自己年幼时在农村生活的经历,虽然那时的农村生活,已比这个时代好了不知多少倍,可心酸的记忆却还是有的。
  
  刘春道:“看来,都督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听外人言……”
  
  张安世道:“外人·哪一个外人·”
  
  “这。”
  
  张安世笑呵呵的道:“人有很多种,可别有用心的人,却喜欢将天下之人,统一的称其为所谓外人言,于是做出什么为民请命的模样,这等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了,你实说吧,这教书先生,你干不干?我瞧你虽没有功名,可谈吐还算非常,做个蒙学先生……还成……”
  
  刘春道:“不干。”
  
  张安世:
  
  刘春起身:“学生只是来看看,都督勿怪,再会。”
  
  张安世:
  
  刘春大喇喇的走了……
  
  刘春道:“太平府这么多的学堂,敢问都督官府的钱粮哪里来?”
  
  张安世气急败坏:“入他娘,他消遣我。”
  
  学正几个连忙拦住张安世,苦劝道:“都督,都督……读书人就是这样的,此等狂生,自然无法体察都督您的深意”
  
  张安世道:“不教他见见我的厉害。”
  
  “都督若是真打了,以后没有读书人来教书了。”
  
  此言一出,张安世冷静了,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这文教的事,确实不适合我我还有更紧要的事去干,你们辛苦了,学堂的事……要用心。”
  
  学正和训导等人,长长松了口气,连忙道:“是。”
  
  这叫刘春的人出了群儒阁。
  
  他回头,看着这雕梁画栋的阁楼。
  
  远处……便是宽敞的江水,这阁楼之下的广场,因为夕阳西下,霞光落下,竟来了许多人,有的是长衫的读书人,也有短装打扮的,却不知是做什么生业的百姓。
  
  “税赋?”
  
  人影幢幢之中,这叫刘春的人紧锁眉头。
  
  “殿下,殿下……有人轻声道:”“殿下教我们好找。”
  
  刘春不是别人,乃是蜀王朱椿,朱椿背着手,不发一言。
  
  刘德生道:“殿下方才·”
  
  朱椿道:“竟是见着了那个张安世。”
  
  “此子·刘德生恨恨道:”“没有拿殿下怎么样吧?”
  
  朱椿道:“确实很粗鲁,开口就是钱。”
  
  刘德生道:“哎……历来祸乱国家者,都是这样无德之人,殿下……此番进京,可想好了,是否接受这左都督一职吗?”
  
  朱椿道:“我乃宗亲子弟,自当以天下为己任。”
  
  这刘德生与一旁的刘广进面面相觑,他们既担心,殿下这样做,等于将自己陷于极为危险的境地,因为贤王之名,实在难以被皇帝容忍。
  
  “税赋……”刘春道:“这么多的税赋吗?”
  
  可另一方面,他们也隐隐期盼着,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制衡张安世那样的奸佞。
  
  朱椿道:“走吧,我们走一走,明日进京。”
  
  刘德生点点头,亦步亦趋。
  
  一到傍晚的时候,栖霞却显得比白日更热闹,到处都是灯火,街上,竟还有一根根柱子,柱子上张挂着一盏盏别致的煤油灯。
  
  朱椿至一处小巷,却突然停住了步伐。
  
  这是一处极小的屋子,里头似乎住了不少人,这屋子甚至连一个院落都不曾有,开了门,只有可容两三人的过道,对面是别家的墙壁。
  
  可就在这么一个黑乎乎的小屋子前。
  
  却见一个少年,搬了破旧的小凳子,他捧着一部书,手里还捏着一根炭笔,在像草纸一般劣质的纸张上,小心翼翼的抄写。
  
  大街上的灯火恰好照耀在了这小巷,只隐隐约约一团灯光恰好落在少年的书上,他斜着脑袋,害怕自己的脑袋遮挡了光,聚精会神。
  
  朱椿下意识的止步,抬头,便见这少年身后的屋子,黑漆漆的。
  
  “只要人人都缴纳税赋,还怕没有钱粮吗?”
  
  于是心底似乎明白了什么。
  
  悄无声息的,朱椿走到了少年身后。
  
  随即,他道:“你这岑夫子,丹丘生,这一段抄错了,岑者,小而高的山也,是以这上头是山,而非宝盖。”
  
  少年吓了一跳,抬头看了朱椿一眼。
  
  少年便咋舌道:“噢,我瞧一瞧。”
  
  细细看了课文,果然是抄错了,便忙涂改。
  
  朱椿道:“怎不回屋。”
  
  “外头也亮堂,可以省灯油。”
  
  “你爹娘呢?”
  
  “俺爹下工未回,俺娘值的是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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