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防友军,甚于防贼 (第2/2页)
然而,在众人面前却是一脸正气地说道:“这第三策是万万不可行的。我大军一动,贼军必已精骑乘机猛攻,极易惊慌溃败。何况……未经苦战,我军便要退兵,若皇上见罪,又如何是好呀?”
他说到这里时,面色又是一暗,沉声道:“学生奉命督师,罪无可逭,与其死于西市,反不如今日死于战场之上!”
杨文岳双眼眯起追问他道:“然则……与贼决战乎?”
丁启睿并不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左良玉,开口说道:“我昨日既已差人携密檄往省城,告与豫抚高名衡速速预做准备,于三日之内,但只看到朱仙镇一带火光四起,即饬总兵陈永福率城中兵勇出城,痛击流贼之背,与我军合力夹击。
故以学生看来,我军目下还应在此地继续坚持数日,俟与开封联络就绪,便可与贼决战。昆山将军……意下如何啊?”
从议事开始到现在,左良玉一言未发,使得与会人等对他的心思,始终猜测不透。
其实,左良玉的心中也是满腹牢骚,更有许多的疑虑,并且他本人对丁启睿、杨文岳两位督臣也是十分藐视。
当初,他同丁启睿在汝宁境内与杨文岳会师的时候,就曾建议大军走杞县、陈留,直趋开封城下,然后在禹王台、繁塔寺一带安营下寨,背倚坚城,先立于不败之地,同时再占据黄河南岸,使开封府城北路畅通无阻,粮食便可由黄河源源接济不断。
可是他的这个建议却并未被丁启睿、杨文岳所采纳,他们两位督臣错误地以占领朱仙镇为第一目标,方才致使今日前有强敌,后无坚城之困境,左良玉估计大军在此地无险可守,且水源已断,三五天内必将不战而自溃。
在丁启睿请他说话后,左良玉紧皱着浓黑的扫帚眉沉默了片刻,先在心里想一想,才说道:“刚才杨督臣所说第三策,我倒是以为十分可行。”
左良玉可不管眼前这些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但要退,还得快退,当然了,也不必退得太远,致为贼子所乘。为今之计,确实只有暂时向东南退去,方才是上策。
至于撤到什么地方去?依我看,可以撤到陈留一带,如此一来,我军不再受贼子围困,人马也不愁断水之虑,然后再图进兵开封城下。
当下……正值暑日炎热之际,我军人马一无水喝,二无柴草,又如何能够在此地与贼持久相守?”
丁启睿乍一听到左良玉说出“撤军”的话来,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瞬间就联想到皇上会将他逮拿进京下狱治罪,以及满朝言官将对他的肆口攻讦,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连小眼角都开始不停地跳动起来。
他冷眼望着左良玉,急急说道:“撤军?不可啊……不可。眼下大军万万不可后撤。”
丁启睿明显有些捉急了,他喘着气急切说道:“如今我师将士们正在人心惶惶,猜疑百端,大军一旦后撤,极易溃乱。若贼军乘机起大军追击我师,并以精骑冲突蹂躏,则结局不堪设想矣!”
能在大帐内参与军议的各将官和幕僚,大多都是丁督师和杨总督麾下之人,自然是都支持他们的意见,极力反对撤军陈留之主张,大家一致认为此时大军向后移动,可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万万不可轻为……
左良玉见此,气得他在心里暗暗怒骂:“真是一班鼠辈庸才,叫老子一筹莫展,同尔等久在一起,早晚会拖累了老子,真他妈的操蛋!”
他向着义正言辞的众人扫视一眼,面上不禁露出一股忿然之色,先是冷冷一笑,才开口说道:“既然督师与诸位都认为应该在此地与贼决战,那我也无别话可言,至于此战的胜负吉凶,就只好听天由命啦!”
丁启睿连忙接言说道:“话也不能那样说啊,昆山将军。只要我们能与开封守军通上了声气,再约定好日期,到那时便可与贼决战,南北同时向贼军发起猛攻,两相夹击之下,胜利仍是有几分把握。”
左良玉见督师丁启睿竟是如此想法,再加保督杨文岳也是这般意思,而与会的诸位官将又都是一片附和之声,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与其在这里磨洋工,还不如回自己营中料理军事。
军议随着平贼将军左良玉的退场而结束,除了保定总督杨文岳的“三策”,以及左平贼的“退兵”之议外,再无其他任何看上去有用的提议,可以说是毫无结果的一场军议。
…………
左良玉回到自己的中军帅帐时,已经是深夜的亥时了,然而,他却无丝毫的困意,便传下军令召集亲信将领和幕僚前来帅帐议事。
他毫无顾忌地向手下人提及丁启睿、杨文岳二人,说他们都是文臣出身,完全不懂军事,且系闯贼李自成的手下败将,尤其前保定总督杨文岳,火烧店那一仗竟然撂下陕督傅宗龙,单独逃走。
左良玉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以嘲笑的口吻说道:“今次这一仗,非比平时,贼军势大兵多,又得了地利在先。
而今之关键,我们需谨防别营先弃我而逃,单独把我们左营留下给他们断后,更甚于防贼之偷袭啊!”
左营一众将官、幕僚们也纷纷嘲笑起丁、杨二人,都说他们纯粹就是书呆子,不止是不知兵,还胆小如鼠一般,既怕被贼兵阵前斩杀,又怕逃跑被当今皇上问罪。
还有人谈到自从断了水源以来,军营中的谣言也逐渐多了起来,都说官军已被流贼四面包围,明日闯贼就要来大举来攻,他们又说目前丁启睿与杨文岳的营中,已然军心不稳,甚至偶尔出现逃兵的现象,总之形势很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