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唯一的选择(下) (第1/2页)
虽然心下有些不安,但既然天子召见,张居正只能赶过去。
当他的轿子落定在皇城跟前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本来照着宫中规矩,这时候外臣是不得再入宫了,但凡事总有例外,身为内阁首辅的张阁老奉天子之命而来,那些禁军只能放行。
不过在进入宫门时,张居正还是从那些禁军兵卒的神色间看出了一些异样来,他们对他这个首辅重臣似乎已少了以往的尊重之意。心下感叹间,张居正脚步却没有半点停顿,径直就直朝着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太和殿而去。
临近那气象不凡的殿宇跟前时,一名太监就迎了上来,恭敬地将他带到了一处偏殿之中,此刻,当今天子万历正用一种矛盾而犹豫的神色等在那儿,看到张居正到了,才稍微收敛了一下这种纠结的神情,冲他略一点头。
“臣张居正拜见陛下。”张居正照足了规矩,在皇帝的御案跟前跪拜下来。
以前当张居正与天子单独相见时,虽然也会照规矩行礼,但往往不等他把动作做完了,皇帝就会赶紧叫他平身,有时甚至还会亲自过来搀扶一把。但今日,事情却有些不同,皇帝居然愣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此事,赶紧道:“张师傅平身吧,不必如此多礼。”声音里也带了一丝迟疑。
万历所以会有如此不同的反应,倒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开始有些不待见张居正了,而是因为他这次与张居正正面相对,才猛地发现,自己的张师傅已颇显老态了。
虽然还没到真正那种老人的龙钟之态,但张居正无论进来时的脚步,亦或是跪拜下来后吃力的模样,都有些迟滞,那是老人身体僵硬之后才会显现出来的情况。还有,在四周宫灯蜡烛的掩映之下,张居正从帽冠中露出来的头发,以及他颔下的长髯里,也已夹杂了许多的灰白之色。甚至他的额头处,也如刀劈斧凿一般,多了好些条深深的皱纹。
这一切的一切,都叫万历突然感到了一个之前一直被自己所忽略的事实——自己的张师傅,确实已经有些老了。虽然真论起年岁来,他也还不到六十花甲之龄呢,但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经营,却已叫他迅速走向了衰老。
产生了这一看法之后,万历一时竟有些无法把召张居正入宫的话说出口了,只是怔怔地看了张居正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着实辛苦张师傅了。”
“臣……多谢陛下。臣深受世宗、穆宗两任先帝之恩,又得陛下和太后看重,自当鞠躬精粹,为朝廷,为陛下竭尽所能。”张居正心下也是一阵触动,声音不觉也带上了一丝颤动来,好一阵子才稳住了情绪。
“朕还记得,当先帝还在位时,是张师傅您每日里在东宫教朕读书识字和懂得天地正道的。何为忠,何为仁,何为孝……这一切,朕都还深深的记在脑子里。”感慨似地说了这么几句之后,万历终于开始把话题引入了正题:“也正因如此,朕一直觉着张师傅你就是这天下间最最刚直正义之人,一如您的号太岳一般,叫人高山仰止。”
“陛下谬赞了。”张居正忙谦虚了一声。
“可朕怎么也想不到,到了今日,居然会出现那样的谣言,却不知张师傅你能否告诉朕,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是有人在刻意地抹黑你,亦或是……”后面的话,万历却有些难以出口了。
张居正的脸上也一样是纠结与为难,到了这个时候,他在天子跟前还能矢口否认不成?但承认这确是事实,那自己的声名恐怕就真个……所以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
一瞬间,偏殿之内没了一点声息,只有周围的蜡烛偶尔发出几声噼啪声,两人旁边的那几名内侍,全都一个个屏气敛神,眼观鼻鼻观心,连口大气都不敢喘,这让这座有着十多人的殿内变得如一座空殿般安静。
好一会儿后,万历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张师傅,你打算如何是好?”这一回,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才会如此问张居正了。
这些年来,万历一直都在幻想着一个场景,那就是张居正这座压在自己头顶的大山被搬去。他觉着,真到了那一刻,自己会很兴奋,会很高兴,会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畅然。
但现在,当他隐隐觉察到事情到了这一步,张居正似乎很难继续留在朝中之时,他的心却感到了莫名的不安。他不知道在没有了张师傅的谆谆教导,在没有张师傅为自己安排好一切,在没有张师傅帮着自己拿主意,约束群臣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天子到底能做些什么。他的心,在这一刻竟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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