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邺城 (第2/2页)
看到刘芝投壶三矢中二,只有一矢投空,许范颇为惊讶,虽然他身边这个来往河北、塞外多地的中年豪商刘芝平日里送给他的骏马珍宝也常让他惊叹不已,但今日突然露的这一手着实让他吃惊。
年级更大、肥头胖耳的刘芝毫不在意许范的称呼,他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连声谦让,对这位袁绍身边重要幕僚许攸的次子许范恭维说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丝侥幸而已,哪里比得上君子三投三中,这才是妙手神技啊!”
“哈哈哈。”许范闻言大笑,他点点头,对自己投壶的技艺十分自信,摆摆手,就得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落座,一旁的侍女见状,又善解人意地为他案前的酒杯斟满美酒。
刘芝也陪笑着入席落座,堆起笑容向许范敬酒。
许范看着刘芝那张笑脸,又是一阵大笑,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几杯美酒,发胀的脑袋也转了起来。
乱世之中,寻常的商路是断绝了,但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却往往能够获利百倍,他面前的豪商刘芝就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树大了难免招风,善于钻营的刘芝在公门中也需要有朋友照料,机缘巧合之下就攀上了自己。
许范虽然还没有出仕,可自家父亲许攸是大将军府的重要幕僚,手中还是有一些能够与人方便的权力。
而且许家也不比沮家、审家这些在河北根基深厚的家族,乃是外州入主的士人,插手不得许多禁区,想要经营家业,多数时候就需要有新的财源。
正是有着这种互有需求的关系,两个地位悬殊的人才能够如此愉快地坐在一起饮酒、投壶。
许范眯着眼睛,看着杯中的美酒,悠悠问道:
“子华,近来的商途可还畅通?”
刘芝满脸笑容,连声答道:
“多亏了君子的公文传书,北边的商路畅通无阻,而且因为塞外的鲜卑轲比能部落攻战,商队带去的货物十分抢手。这段时间货物的南北往来,就像,就像马车的车轮一样飞转。”
“哈哈。你这个比拟倒也有趣。”许范呵然一笑,不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旋即收敛了笑容。
“你我相识时日也不短了,应该知道一些规矩。畅通无阻、货如轮转是一回事,私携禁物出塞又是另一回事了,你既是往来南北,那这点规矩就得守着。可别有恃无恐,出了祸事,再求上门来,那就别怪我许家翻脸不认人了。”
走私生铁兵甲乃是大罪,也是边郡关塞严禁的,塞外胡人部落攻战,想必对这些禁物也是亟需得很,许范可不敢保证刘芝这种豪商在厚利相诱之下不会铤而走险,所以为了避免到时候许家被满身铜臭味的商贾拖入泥潭之中,现下就得适当敲打一番了。
刘芝见许范语气严肃,却是不敢再陪笑了,立马信誓旦旦地保证说道:
“在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下这等祸事啊。君子尽管放心,商队里运往塞外的,多是丝绸一类的货物,绝无生铁、弓弩、铠甲、刀剑此类的违禁物。”
许范冷笑一笑,点点头。商人逐利,同样看重利益的他也不求刘芝真正做到手脚干净,只要别出现大宗军械生铁出塞的祸事就行了,他又看了战战兢兢的刘芝一眼,问道:
“我听说塞外的鲜卑人不服王化,茹毛饮血,以兽皮御寒,怎么也喜欢汉地的丝绸?”
“呵呵,君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刘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着跟许范解释起来。
“草原上的气候寒暑变化更加剧烈,丝绸制成的贴身衣物冬暖夏凉,最是讨那些胡酋贵人们的喜欢了。而且这一次轲比能部落亟需大量的丝绸,也不是为了日常起居,而是为了征战用的。”
“哦,难道鲜卑胡人征战也懂得旗令鼓节?可就算为了制作旌旗,也无需大量丝绸吧。”
“君子,鲜卑人需要丝绸,是为了制作士卒的战衣。”
“战衣?胡人不用他们的皮革制甲,还要用汉地的丝绸,难道那丝绸之物,还能挡得住刀兵不成?”
许范越听越怀疑,当下冷笑连连。
刘芝不以为忤,继续解释道:
“君子明见,胡人攻战,多骑射攻杀,这皮革和丝绸各有两用。汉地的丝绸虽然不能像皮革那样抵挡刀兵,但却能够让中箭的骑士减少箭簇入体的伤害,要知道,胡人部落仅有巫卜略通医术,以往胡人部落里的许多士卒,就都是被这小小的箭伤夺取了性命的。”
说着话,刘芝一手拿起一块丝绸制成的手巾,一手拿起精致的银箸,模拟了箭簇入体,被细密的丝绸包裹着的简单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