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勀 (第1/2页)
建安四年三月,一场拖过了冬天的草原大战终于爆发。
阎行、高干各自扶持的匈奴、屠各两方胡人大军,在马邑这个曾经的古战场,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
只是战争的进程,却是大大出人意料,原因是在屠各联军进驻到了马邑境内的当夜,原本还远在两百里外骆县驻扎的匈奴人军队,像是获得了长生天授予的天眼,凭空长出了雄鹰的翅膀一样,骤然出现在了马邑的西北面。
更加诡异的是,远哨在外的守夜队伍在同一时间消失,就在没有预警、没有戒备的情况下,匈奴人的骑兵一路畅通无阻地冲杀到了屠各联军的营前。
这是一场措不及防的战斗,鲜卑人的营地率先崩溃,然后是乌桓人、屠各各部,炫目的火光照亮了马邑残破的城垣,无数胡人的马匹在黑夜和火光之间来回冲撞,数以千计的倒霉兵卒被活生生的踏为肉泥。
兵戈杀戮的声音、烈火焚烧的烟气、糜烂焦臭的血肉、寒冷坚固的铠甲,拼织在一起。铁与火,血与肉,在黑夜与大风的纵容下,无所顾忌地肆虐着。
郭援、夏昭等并州将领大祸临头,却还没来得及弄清营外到底来了多少敌人。
他们眼里看到的,尽是密密麻麻在溃散后无序涌向自家营寨的鲜卑人、乌桓人、屠各胡人,在无边的黑暗与杀戮面前,似乎只有这里,汉人坚固的营垒才是最后的栖身庇命之所。
至于参军祝奥,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大军溃败之后的惨状,他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哪里还有什么破敌的良策。
郭援和夏昭艰难商议过后,只能决定闭营不出,下令守营军士坚决击退冲击来犯的任何敌军、盟军兵卒,只有等到明日天亮之后,他们才能够有机会撤回句注塞。
但黑夜的战斗还在继续,营外恐怖的杀戮声依旧没有停止。
溃逃的兵卒遭到追杀,顽抗的兵卒已陷入重围,携带黑夜和大风之势的敌军很快也将目标转向了并州军的营垒,这看似安静、坚固的营垒也有它的弱点,他们开始顺风纵火,引导纵横肆虐的火蛇从多路向并州军的营垒蔓延。
当郭援、夏昭看到满天火箭点燃了营地的许多军帐,营地外围的栅栏护墙也融入到了火海之中后,他们无不露出了艰难痛苦的神色,胡人的军队溃败得实在太快,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其他应对的措施。
眼下火势还没有完全在营地里蔓延开来,但产生的巨大浓烟却扩大了敌军纵火的效果,溃败的迹象已经在底层士卒蔓延开来,他们不可能在这里苦守一座会化成火海的营地,也不能活生生地站着被浓烟呛死,他们,必须突围了!
尽管明知外面有无数虎视眈眈的敌军,此时在黑夜中离开营垒,无异于饮鸩止渴,但郭援和夏昭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为了避免士卒当场溃散,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分两个方向同时突围,尽可能地在摆脱了身后敌军的追击后,再回转句注塞,向刺史高干禀报这一场骇人听闻的战争。
于是,黑夜之中,又多了几股追杀和被追杀的人马,狼奔冢突、把炬逐北,马邑境内,已经沦为了一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修罗场。
···
在兵荒马乱之中,被发跣足的扶罗韩抱着马脖子,冒死冲出了重围,他身边的随从部众已经被杀散,只有皮袍蔽体的他更是后背中了两支流矢,痛得他直龇牙咧嘴。
也不知道逃了多久,但这位万里挑一的鲜卑勇士,还是冲杀出来了。
他心中暗暗庆幸,虽然今夜的溃败是发生得莫名其妙,让扶罗韩内心疑云重生,但是好歹自己是活下来了,只要自己活下来,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慢慢的,他身边又收拢了十来骑鲜卑人。
后方追兵的马蹄声已经远逝,继续向前的扶罗韩甚至看到了前方有一小股鲜卑人也正打着火把逃亡,他心中顿时大喜,小心翼翼地向他们靠近,盼望着能够将这队溃败的鲜卑人收揽过来,毕竟现下自己原来身边的随从骑兵是一个都没有了。
“扶罗韩大人?”
一经靠近,对面的鲜卑人也认出了扶罗韩,扶罗韩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是?”
“我是轲比能大人帐下的郁筑鞬,奉轲比能大人之命,在此收拢溃散兵马。”
“哦。”听说是轲比能的人马,扶罗韩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这个春天给他进献美人、夏天给他进献马驹、秋天给他进献好酒、冬天给他进献毛皮的轲比能不仅是个能四时变换着花样的聪明人,而且也是个打仗会带着部众冲锋陷阵的得力爪牙,迄今为止,他是扶罗韩信重的寥寥几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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