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篇21 康王绝唱 (第2/2页)
无法想象的不是创伤什么的,而是这些伤痕会如此密集地出现在刘晔身上,都知道安西三国常年战争,三王更是屡次亲自统军作战,但是作为国王与统帅,总不至于像一般的军汉那般,披坚执锐,厮杀于战场吧
但刘晔身上的伤,已经足够解释一切,战场之上,刀箭无眼,中亚战场上的大小战斗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多少次面临危机,多少次刘晔亲自率队冲杀方扭转战局,这些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他们这些人,是受到世祖皇帝遣派,是受世祖皇帝钦封,多少生死危局,多少流血牺牲,朝廷若是罔顾这些,不加辨别、不通情理地拿那些冷冰冰的宗藩条文来问他刘晔的罪,那么,莫说刘晔,整个康国,整个安西人心都会不服!
比起这些铁与血印记,尉迟珏的求告则显得更加无助与悲情了,康王当面,这年轻人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就仿佛他才是犯错的那个人一般。
而在于阗故土的事情上,尉迟珏注定只有一个悲情的结果,且不提皇帝与大臣们是什么想法,康王刘晔都还有大招,他提出了一事,世祖在位时,曾与他言:于阗虽曰臣属,其心不纯,他日,你自取之
世祖皇帝究竟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都无法从起居注中去寻找,因为不是世祖所有话都有记录,但这样的话从刘晔口中传出来,却有其可行性,至少不能完全否决有其事。
当世祖皇帝这座巍巍大山被刘晔搬出来的时候,一定程度上,广政殿的质询都成了笑话,先去证明其言是否真实吧。对这样的结果,即便涵养如皇帝刘文济,在离开之时,脸色都不禁有些难看。
康王刘晔,也再度让人感受到他这个人的“叛逆”,循规蹈矩不是他的风格,出其不意则往往把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而实事求是地说,他这样的做法,是很危险,也很犯忌讳的。与世祖皇帝有亲密关系的人可多了去了,在世的也有不少,若每个人都壮着胆子,高举“世祖口谕”来行事、谋利,那天下还不乱了,又置当今天子于何地?
因此,比起康国灭于阗之事本身,刘晔在广政殿上所奉“世祖遗命”,才是更为重大的政治事件。此风,更不可涨!帝国中枢,君臣上下,对此都看得很清楚,尤其是皇帝刘文济,对此格外敏感。
不过,就在刘文济为“世祖口谕”而愤怒难抑,绞尽脑汁考虑压制办法,以消除恶劣影响时,并没有太久,他就发现,他又白费了心机。
康王在回京过程中很高调,但在进京之后,却低调得不像他本人,这一点,主要从他回京后的交际往来体现。准确地讲,几乎没有什么交际,朝廷大臣,公卿权贵,皇室宗亲,除了四哥赵王刘昉之外,他是一个没见,更没有拜访联络,让其代为说项,以彻底达成吞并于阗的目的。
便是过去与康王一脉有所联系的人脉资源,刘晔也没有巩固的意思,别人主动找上门,同样婉拒。除广政殿接受质询之外,刘晔只主动去拜访过刘昉。
刘晔这辈子,大概除了世祖皇帝,就没有能折服他的人,便是武德充沛的四哥刘昉,他打心里,也未必有表现出来的服气。
只不过,如今年纪大了,青壮年时的盛气,总是被岁月时光消磨掉了大部分。再面对赵王四哥时,大概也是刘晔这辈子第一次真正心平气和地同刘昉进行交谈,没有攀比较量,没有功利之心,只叙兄弟情谊、光辉往事。
在刘晔长达三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于刘昉还是有重大交集的,尤其是榆林平叛之时,那是刘晔初出茅庐,那时的刘昉已经是功成名就的帝国亲王、宗室统帅了。兄弟二人交谈的,当然也离不开战场、军事与兵法,对榆林平叛以及西征经历,是谈得最多的。
对刘晔来说,最值得高兴的,大概是第一次从四哥嘴中,听到盛赞他们在中亚地区开拓进取的成就与荣誉,包括对他个人的认可与赞赏。
不过谈及于阗之事时,刘昉并没有表态。等告别刘昉之时,刘晔显得有些怅惘,因为他发现,即便颐养天年了,这个年近七旬的四哥展现出的风度与器量,也不是他能够比拟的。
对于骄傲如刘晔者,认识到不如人很困难,而承认不如人,哪怕再洒脱,对他的精神都是一种打击,这意味着放弃了内心那股名为“不甘”的坚持。
在拜访完赵王之后,刘晔在京中旧邸又闭足两日,然后备好祭品,再度去拜祭世祖皇帝,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去太庙,而是出城北去邙山,在山脚下大哭一场而归。
又两日,刘晔于洛阳康王府与世长辞
而康王之薨,也让皇帝刘文济坐蜡,让朝廷陷入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万里迢迢把人召来,要兴师问罪,结果罪没问道,牵扯出一个“世祖口谕”,人还就在京中没了。
这事,只能说办得太疵了!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计较“于阗事件”什么的,也毫无意义了。虽然不是刘文济的做事风格,但此事终究还是以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收场。
康居吞并于阗之事,得到朝廷的金册授命,那是怎么也不可能,但朝廷决定采取默认态度。至于于阗的流亡君臣,则在不久之后,便被理藩院派人,“护送”着前往安西去了。
安西国那边,在刘旻时期,便已经同意划出一块地盘,给于阗君臣栖身,让其复国。只不过,位置由安西那边决定。
安西方面还真就不小气,好地方,呼罗珊,从那里划出三城十镇的地盘。最大的问题在于,其治下以波斯人居多,隐藏着大量的msl,同时,还是直面伽色尼威胁的前沿地区。
在这里稍微扩展一下,尉迟珏到呼罗珊后,靠着此前的积累、朝廷的部分支持以及“于阗国王”的号召力,在一干追随者辅助下,还是初步将国家给建立起来了,并且组建了自己的军队(虽然规模不大)以及行政机构(虽然只是草台班子)。
不过紧接着,苦日子就来了,刘旻之死不只对安西国震动剧烈,在ysl世界同样掀起了波澜,来自东方的征服者死了,可谓大快人心。
尤其是伽色尼王朝,在刘旻手上吃足了苦头的马哈茂德,在得知其死讯之后,迅速将目光从印度转移到北方,收复呼罗珊失地则成为了他第一个目标。
于是,呼罗珊再度陷入厮杀与混乱,“于阗”这个小胳膊小腿的,在两大强国的厮斗之中,就像被殃及的池鱼,动乱不断,时刻面对伽色尼军的威胁以及msl教徒的袭击,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在呼罗珊,尉迟珏过了足足三年的“艰难生活”,惨兮兮,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连王位也丢了,被掌握军权的王叔尉迟广林给篡了位。若非忠仆提前通知,怕是连命都丢了。
逃亡河中,求到安西王刘文泽,但彼时的刘文泽,才刚刚把几个挑战王权的兄弟给彻底打压下去,收权安内,紧跟着就要应对来自伽色尼的威胁,哪有心思顾及一个尉迟珏。
同时,尉迟广林也很有先见之明地遣使上告,表明追随河中王廷、抗击伽色尼的决心,并把嫡子送到河中为质。于是,尉迟珏请河中王廷做主的意图落了空,唯一庆幸的是,刘文泽还讲点体面,没有如尉迟广林所请那般,把尉迟珏送回“于阗”,而放他东去。
兜兜转转,最终,尉迟珏又回到了洛阳,最后还是靠着皇帝刘文济恤他可怜赏赐的俸禄,度过“寓公”余生,虽然平淡,但至少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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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到建隆二年夏,几乎捏着鼻子处置了“于阗事件”,皇帝刘文济还得顾虑“杀叔”的恶名再度落到自己头上,即便做了预防处置,但还是出现了类似的流言,范围并不广,然人心之猜测总是很难阻止的。
平心而论,康王刘晔之死,倒也将“世祖口谕”对刘文济造成的影响给消除了不少,人一死,比任何补救的手段、措施都要有效。
只不过,刘文济的名声,就不要想着完美无瑕了.当然,这也是有为之君必然要经历的。
同时,“于阗事件”也是刘文济继位以来,遭遇的一大政治挫折,不只没有达成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在海内外封国之中造成了不小的恶劣影响,中枢与封国的离心趋势,明显加剧了。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刘文济想要实现的改革呢?只不过,他想要的,是离而不散,清楚来往,各自安好,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建立一套更有效的沟通机制,也由于康王薨于洛阳,刘文济又不得不再推后这一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