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英才会 (第1/2页)
纪十化听他语中有惊喜之意,忙得凝神静听。
马会黄道:“前几天我和一个教员私聊的时候知道,孙武仁是做过教员的人,他做教员的时候,咱们峄县有一个教育委员和他关系不错,听说还有亲戚,就是你曾经提过的朱部长……”
纪十化把这几句话在脑中飞速转了一转,不由得一阵狂喜:“朱……朱……朱木石!你是说朱木石,你是说统战部长朱木石!”
马会黄静静的道:“是!是朱木石!”
纪十化陡然站起身来,身子原地转了几个圈:“呵呵,朱木石,朱木石,朱木石!”
油灯在他身体旋动的风中忽闪忽闪几欲熄灭,马会黄急步向前,以手相掩。
十一月二十六日。
涧头集区公所。
孙武仁:“马先生?是你要见我?”
马会黄笑笑:“孙区长,打扰了,确实有事。”
孙武仁:“客气了!来,马先生,坐!你也算得上咱们涧头街上的名人,能文能医。平常请你都请不来,今儿个是好日子,一阵风就把你给刮来了,好,既然来了咱们叙叙。”
马会黄笑道:“不了,孙区长!您是大忙人,我那儿也还有事,咱们都忙,就不坐了。我今儿个来呢就一句话的事,有人让我捎给您一句话。”
孙武仁微微一惊:“有人给我捎话?谁?”
马会黄看了看左右,见有人在侧,努一努嘴,示意了一下。
孙武仁微一迟疑,当即挥手让左右走开。
马会黄低声道:“刚才啊,在这街上,见到一个人,这个人说他是从北面来的……”
说到此处,马会黄故意加重了语气,且拖长了声音,同时紧盯着孙武仁。
果然,孙武仁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马会黄:“北面有人让他给您捎了一封信。这个人想知道,您见不见他。”
孙武仁:“北面?北面这个人是谁?”
马会黄声音愈低:“朱木石!”
孙武仁双眉陡扬:“朱木石?”
马会黄不语。
孙武仁:“自然得见!不见人怎么见信?”
马会黄:“好,那现在喊他去?哪儿见?”
孙武仁凝视着马会黄,旋又垂下眼睑,略一沉思,复抬头:“现在?不行!这个地方!人多眼杂,鱼龙混杂啊。”
马会黄:“那什么时候?”
孙武仁:“晚上吧,就在这区公所,晚上人本就少,我再把几个不要紧的人打发走。”
马会黄疑道:“这个地方?方便?”
孙武仁笑了:“当然是这个地方,越是这个地方越方便,这是我办公的地方啊!”
马会黄:“哦!对!在外面反而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孙武仁笑道:“这就对了。晚上你也过来,我可恭候大驾啊。”
马会黄笑笑,拱手作别。
马会黄回去之后自去向纪十化汇报当时情景。
孙武仁自马会黄走后,心绪有些不宁:“木石啊木石,你在你的北山里该做什么做什么,你找我能有什么事?你这个共产党人是公开的,你做的是打鬼子的买卖,我如今却是给鬼子做事的,人见人想打的汉奸,这叫个什么事啊!”
“哦,不对,我和木石的关系,这运河南岸知道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如今,我们两个路不同,是不是有人想利用这个借日本人的手置我于死地?”
一想到此处,孙武仁心中立时警醒起来:“是龙口龙有道父子?还是傅庄王峰庵爷俩?还是我身边有人想代替我的位子弄了这一出?”
“如果是这样,这个马会黄又是个什么人?日本人的……,不对啊!前几天夜里还有人向这个院里扔信,说天主堂里有共产党。这马会黄爷俩不就是搁天主堂里住吗?他们可是土生土长的涧头人,前马家村的,和我一样啊!对了,还有一个生人,他们那里最近来了一个生脸的,这个人是谁?哪里来的?共产党?给我捎信的那个人,和木石有联系,应当是共产党人了。捎信的那个,是不是教堂里这个人?”
孙武仁一时不得其解,想了一会儿干脆不想。只候着天黑时候,同时把该打发的人打发走。
孙武仁时不时的看看大门口,心中是既渴望又焦燥。冬天的黑夜来的就是早,黑影早早上来,就在这天将黑未黑的时候,一眼瞥见三个人正朝着区公所大门走过来,其中一个可不正是马会黄是谁?另一个也是熟脸的,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另一个却是生脸。
孙武仁知道该来的人来了,忙得大步迎向门口,在门口站定了,那三个也恰就赶到。孙武仁双臂略抬,拱手当胸:“大冷的天,各位辛苦了,里面请!”
当中那个生脸的也是拱手当胸:“孙区长,您客气了。”
孙武仁身子微侧,让开路来,同时左手向里摆了摆:“此地不是说话地方,里面请。”马会黄道了声孙区长,摆摆手,径自走了。
那两个跟着孙武仁穿过院子直入屋内,甫一入屋,生脸的立时笑道:“孙区长,还是你这里暖和。”
孙武仁见那人毫不见生,说话随意,紧张的心情略松了松。灯光再加上炉火的光亮,室内亮堂堂的,只见那人微短身材,上身着一领深蓝旧棉袄,下身穿一条透亮的灯笼裤,人显朴实,可其中自透出一股英气,尤其是那双眼,真真是分外有神,心道:“这个天,水都成冰,你不冷才怪。”口里却说道:“先生远道而来,一路风寒,怎抵得上这室内,好歹还有片瓦遮身,抱得一些热气。”
说着话早识得,另一个原来是本地邵寻梦,当下向他微微一笑,正欲说话,邵寻梦却抢先道:“孙区长,这一位先生就是从北面来的,叫纪十化。”
生脸的接过话:“孙区长,我叫纪十化,朱木石让我捎给您一封信。”
孙武仁口中急道:“有劳二位了,欢迎,欢迎。今儿个咱不忙,有时间,大冷的天,先烤烤火。”说着话拖了一张椅子在炉火边上,请纪十化坐了。邵寻梦也自找了坐处。
几句寒喧话下来,纪十化自怀内掏出信,递过来,孙武仁忙伸手接了,立时拆了,见果然是朱木石的亲笔信,这心立时放下了一大半。文中朱木石以外孙身份自居,语言敬重而又委婉。同时告诉他,纪十化是他们的同志,奉命到涧头集六区来开展抗日工作,望能在可能的范围内予以协助云云。
到了此时,悬了大半天的一颗心扑的一下放下来,心中只觉无比舒服,神情愉快,呵呵笑道:“原来是木石的朋友。我这个外孙和我年龄也差不多,却还这么客气。每次见我都是一口一个外姥爷的叫,叫的我都不好意思,这写封信吧,也还这样,外公长外公短的。二位辛苦,辛苦,咱们先喝杯茶,抽颗烟,失礼了,失礼了,二位莫怪。”
说着笑着,起身倒了茶送过来,然后又递烟。
纪十化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木石在信中应当和你说了,我这次来,目的就一个,想和你共商抗日大记,为国尽一份绵力,孙区长是个经多见广之人,还望不吝赐教。”
孙武仁也笑道:“赐教,我怎么敢呢?!我这近四十的人了,整天窝在这个地方,没见过世面,不比纪先生,走的多见的广,年轻有为。你既是木石介绍来的,那就不是外人,我们之间也不必客气,我真的想听听你的高论,也让我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纪十化道:“高论就没有了,你要想听啊,低论还是有的,你要不嫌我烦,咱们啦一夜都行。”
孙武仁拍手笑道:“好,就照你说的办,今夜咱就不睡了,好好说叨说叨。”
纪十化也拍手大笑:“好,咱可说好了,今夜我就赖这了,你这儿暖和,谁都不许睡,咱只说话。”
邵寻梦见二人这开心劲上来了,情知再留在此地不但无用反倒成了累赘,当下起身笑道:“二位都是雅人,我这个俗人在这儿只会搅了你们的雅兴,告辞了,告辞了。”
孙武仁见了,也不相留,起身送出门口后便即返回。
纪十化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个,咱们实话实说。我本不叫纪十化,纪十化这个名字是为了抗日工作才改的。我本姓席,名石三,家住河南孟县。此前在家里是教员,教小学。”
孙武仁见他毫不隐瞒直接兜底,心里一惊,当即微笑道:“看来你我两个真是有缘份,我也是教书匠出身。”
纪十化见他也是毫不遮掩,不由得也笑了。
孙武仁说道:“知道吗,前天!对,就是前天!夜里也不知是什么人,向我这院里扔了一封信,也没留个名,就说前面的天主教党里有共产党,说我这个区长也该问问了,说这是我的职责,不能装聋作哑,要不然会掉脑袋的。瞧,还威胁起我来了。共产党怎么了,共产党不也杀倭鬼子吗?我看了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给撕了,瞧,就扔这炉子里了,立时一股烟,没了。”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信里那个共产党人就是你吧?”
纪十化赞道:“好,孙区长,有见地,明大义,分得清是与非。不错,那个共产党不是别人,正是鄙人。你对我们共产党人的活动不加限制,这说明你心里这杆秤把的好啊,尤其是在你这个位子上,我席石三真心佩服。”
孙武仁叹了口气道:“我孙承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位子,谁给的?倭鬼子!做了倭鬼子的官,就是汉奸,这个道理我还懂。只是我这个汉奸也是大伙儿硬推出来的,你不想当都不行。如今我顶着个汉奸的臭名,上受倭鬼子欺辱,下遭父老乡亲的白眼,说是四面楚歌,你信不信?我心里不是滋味啊,只是又找不到出路,无法脱身,你叫我怎么办?还有,这个汉奸我不当仍然有人当。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而别人呢,是铁了心要做。谁做谁不做这里的厉害关系大着呢,席先生,你是明白人,你懂得。”
纪十化:“这个话说的有味道。这个事,我也约略有所耳闻,其中详细处却不知,你能不能说的细一点,说不定对我以后的工作有帮助,有些事我给你参详一下,对你也或许有些俾益也说不定。”
孙武仁:“较起真来说,我这个六区汉奸区长是被逼出来的,有人逼我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逼我的人和我还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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