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据地历阳杜威雄 (第2/2页)
“我不是说这个,老康,你说阚棱善用的大刀,名为何也?”
康三藏答道:“回郎君的话,名为‘陌刀’。”
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李善道一直有个疑惑。
他前世读书时,对唐时的一种兵器印象深刻,便是“当者披靡,人马俱碎”的“陌刀”,按理讲说,隋唐相接,唐的“陌刀”,是不是当该隋就已有?可却不仅瓦岗义军中,并官兵中,他也不曾见有兵器名“陌刀”的!直到今日,康三藏不经意的一句话中,他听到了此刀之名!
看出了李善道的异状,康三藏不知缘故,顿了下,补充说道:“郎君,此刀又名‘拍刃’,因此刀杀伤巨大,小奴倒是曾请教过知者。据说此刀,盖即汉之斩马剑也,铸造之工艺则是系源自汉之拍髀,故而本名为‘拍刃’,‘拍’、‘陌’二字近似,后因又转称‘陌刀’。”
“剑”与“刀”的区别在於,剑是两面开刃,刀是一面开刃。
“斩马剑”这种汉时的兵器,与寻常的剑又有区别,是一种长剑。
康三藏的这通话,大概地向李善道解释清楚了“陌刀”的渊源。此刀,实便是融合了汉之斩马剑长而双刃的特点,及拍髀的铸造技术而造出来的一种双刃刀,是刀中之异制。
李善道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赞康三藏,说道,“老康,不枉你走商南北,见闻果广。”
“不敢,不敢。”
李善道沉吟了下,问道:“这陌刀的形制,怎么打造,你可知道?”
这可就为难住康三藏了。
他一个胡商,买卖东西,他是专长,打造兵器却非其能。
康三藏满脸自责地说道:“都怪小奴,小奴无能!早前倒是曾有机会,学学这铸冶之法,奈何小奴懒惰,嫌它烟熏火燎,竟是未学。早知今日郎君有需,小奴当年,说甚么也要把这铸冶之法给学到才是!”问李善道,说道,“敢问郎君,是想打造出几柄陌刀看看么?”
“是有此意。”
康三藏说道:“这阚棱所用之陌刀,原产何处,小奴不知,但阚棱是齐郡人,现在江淮,常理料之,他所用的这陌刀,要么是原产齐地,要么便当是原产江淮。齐地,小奴不熟;江淮,小奴熟得很!郎君若是信得过小奴,小奴愿为郎君前赴江南,搜寻购买此物!”
李善道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说道:“江南现下兵荒马乱,杜伏威、李子通、左才相、林士弘等各据地自雄,狗皇帝现也在江南,互相之间打成了一片乱麻也似!老康,你不怕危险?”
“为郎君办事,谈何惧怕危险?郎君待小奴,情深义重,小奴舍身以报,理所应当!”
李善道哈哈大笑,说道:“好吧!”
康三藏惊喜不已,强将惊喜压住,生怕露出,被李善道看出,说道:“敢问郎君,可是允了?”
“老康啊,你对我来说,好比一物。”
康三藏问道:“敢问郎君,何物也?”
李善道是在吃饭时,把康三藏召来问话的,这会儿饭已吃好,剩下了一口胡饼尚未吃掉,他将这一小块胡饼,蘸了蘸酱,丢入口中,吃了以后,笑道:“你,就好比这胡饼。一日不食,尚可;两日不食,亦马马虎虎;三日、四日不食,腹内将饥饿难耐。”
康三藏没太听懂,问道:“小奴愚钝,敢问郎君此话何意?”
“此去江南路远,三四日间,你焉能转回?你却是去不得也。”
康三藏张了张嘴,说道:“小奴竟能与胡饼相比,实是令小奴、实是令小奴,……受宠若惊。”
“你再把阚棱,与我介绍说来。”
康三藏惊喜不敢露,此时的失望也不敢露,依旧陪着笑,恭恭敬敬地接着向李善道介绍他所知的阚棱之其人、其事。别的也就罢了,唯有阚棱的一事,听入进李善道耳中,他颇是嗟叹。
阚棱、王雄诞,在杜伏威军中,并称双雄,是杜伏威一干养子中最有能力的两人。
杜伏威军中的部曲将士,不呼他俩之名,分各尊称他两人为大将军、小将军。
此两人,俱是不但武勇绝伦,尤为难得的是,还都有谋略。
杜伏威起兵以后,临敌进战,多用王雄诞之议,而凡是只要采用了王雄诞的计策,战多克胜。
阚棱在用兵的谋略上,可能稍逊於王雄诞,可阚棱在治军上却有一套。杜伏威的部曲和翟让的部曲相同,皆出自群贼,原先悉为“盗贼”之属,类多放纵,哪怕是杜伏威、王雄诞,有时也不好约束部属,唯独阚棱,治军严明,军纪严肃,其部曲只要有相侵夺者,即使是阚棱的亲人、故人,他也绝不徇私,必然杀之。遂其所部,令行禁止,居然达到路不拾遗的程度。
却阚棱的这个故事听了,李善道嗟叹连连。
“杜伏威所以能威称江淮,自是有其因也!王雄诞、阚棱此辈,着实英杰,却皆甘心为杜伏威所用,杜伏威又怎能不会在江淮成事呢?自古以今,大凡英雄成事之要,首在得士,既已得杰出之士,何愁事之不成?我可断言,只看杜伏威能使王雄诞、阚棱此辈俯首称臣,忠心为用,江淮此地,今虽犹数家分据,早晚必会尽归之於杜伏威!”
李善道揉着肚子,一边在帐中踱步,一边感慨地说道。
抚肚再三,他又叹道:“老康,胡饼虽佳,只堪充饥。欲成美宴,非有脍、炙不可。你来说说,却也不知,我部之中,有谁人可比雄诞、阚棱?”
康三藏眨巴着眼睛,揣摩了稍顷,道出了两人之名。